他進了屋子並未四處打量,手指看似隨意地抹了一把紫檀桌,仿佛是看看有無浮灰。顯然是個有潔癖的人,這點倒是和師父很像,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他把篋笥放在桌上,打開之後拿出一隻紅色錦盒,遞給眉嫵:“要在伽羅打擾數日,區區薄禮不成敬意,請姑娘笑納。”
玉白色的手指托著那隻錦盒,衣袖間仿佛有絲絲縷縷的清淡梅香逸出。我覺得沒有人能將一個簡單隨意的姿勢做出這般風流無涯的模樣。
眉嫵一怔之後露出驚喜羞澀之色,但卻沒有接那錦盒,隻道:“公子太客氣了,既是師父的貴客,我們歡迎之至,豈敢收禮,回頭師父知道,定會不高興。”
聽到這話,我不由吃了一驚,她何時懼怕過師父不高興?她恨不得天天惹他不高興她才高興。
轉念一想,我明白了。我比她入門早了八年,雖比她小了半歲,按資曆卻是她師姐。師父不在,客人送禮應該送我這位“代理地主”才是。容昇卻隻送她不送我,想必是她怕我難堪,所以不好意思收下。
其實,我一點都不介意。這些年來,每次跟隨師父出門,男人對她驚若天人,對我避之不及,她跟前門庭若市,我跟前門可羅雀,被□裸地打擊了這麼多年,我早就練就了一坨金剛不壞之心。
我淡定地替她接過禮物,放在她手上,“公子的一片好意,卻之不恭,你就收下吧。快看看是什麼?”
眉嫵略有點尷尬,錦盒裏麵是一套精巧之極的刀具,各式各樣,足有二十幾種。
“聽你師父說,你喜歡易容□,這些想必用得上。”
“多謝公子。”
眉嫵拿起那些精致的刀具愛不釋手,笑得眉眼彎彎。
給她送禮物的男人沒有一驢車也有一籮筐,但她從沒這樣高興過,看來,關鍵是送東西的人是誰。若是不喜歡的,送傾城之財,亦是糞土。若是自己喜歡的人,送一捧月色便可醉了良宵。
眉嫵的心事昭然若揭,於是我善解人意地說道:“眉嫵,你陪公子說話,我去燒水泡茶。”
出了門,我突然有種感覺,師父邀請容昇上島做客,大約是替她找了個如意郎君來上門相親。
我慢悠悠地燒了一壺雪水,泡了杯昆侖雪菊,托著雙螭白玉盞到了負雪樓。
沒想到屋裏隻有眉嫵一個人。
玉瓶裏的桃花灼灼其華,她神思恍惚的坐在那裏,眼中映著一束桃花。
我放下茶盤,四處看了看,“他呢?”
眉嫵臉上飛紅:“他在後麵沐浴。”
果然是個有潔癖的人。
我甚是關心兩人的進展,八卦地問:“你們剛才,聊了什麼麼?”
眉嫵略有些惆悵:“你一走,他就去沐浴了。”
我悵然之餘倒有些意外。一般男子見到眉嫵通常都會惜時如命,恨不能將一句話拉皮筋一般拉到十句話長,我刻意留給兩人的獨處時光,他不解風情地去洗個什麼澡?
我湊到她耳邊:“你是不是喜歡他?”
眉嫵一愣:“你怎麼知道?”
“連旺財都看出來了。”
“哎呀討厭,又取笑人家。”
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眉嫵,我並沒取笑你,從未有一個男子這般配你。估計師父也是這個意思,所以讓他來這裏做客,然後,嗯,你懂的。”
眉嫵回了一個“我懂”的眼神,卻遺憾地一攤手:“可是,他並沒有對我一見傾心。”
“你怎麼知道?”
眉嫵嗔了我一眼,“我自然知道。”
這倒也是,俗話說久病成醫,眉嫵見多了那種一見鍾情的目光,經驗豐富。耳濡目染之下,連帶著我也練出了一雙精光四溢的眸子。容昇雙眸澄澈明淨,深邃睿智,看著眉嫵時的確沒有那些男子的那股子激昂熱烈,癡迷狷狂,端的是沉著從容,波瀾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