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嗎?”湯米把嘴歪向一邊,眼瞅著吳桐的半邊臉,像是在哀求。
兩個人就分開了。心髒的跳動蓋過了呼吸的聲音,在慘淡的燈光下撲撲作響。世界似乎猛然間頓開了一扇大門。溶溶的光亮奶白樣混沌著。月色如煙波浩渺,藤棘似夢雜亂蓬生。風移影動,汩汩丁丁。浮光幻影,綽約動人。
“我想要你。”吳桐的聲音晃散了流動的燈光。
“我也想。”湯米的眼光迷離著,睫毛簌簌。
“以後我們會分開嗎?”湯米的嘴動了一下,眼睛裏沉浸了一汪黑亮的哀傷。
“不知道。以後太遙遠了。”吳桐也仿佛陷進不著邊際的愁緒裏。
“我害怕,吳桐。”湯米的眼裏竟然現了晶瑩的淚花。
“吳桐也害怕。”吳桐長歎了一口氣,臉像燈光一樣慘淡黯然了。
“抱我。”湯米怯怯地說。
吳桐抱緊了湯米。
吳桐背倚著床頭,湯米頭枕著吳桐的胸。兩個人靜靜地沒有了聲音。
後來,聲音又輕飄飄暖融融地響起來了。是湯米的歌聲。
你眉頭開了
所以我笑了
你眼睛紅了
我的天灰了
啊天曉得既然說
你快樂於是我快樂
玫瑰都開了
我還想怎麼呢
求之不得求不得
天造地設一樣的難得
喜怒和哀樂
有我來重蹈你覆轍
……
……
那個春日的晚上,當湯米和吳桐陶醉在你快樂所以我快樂的歌聲裏的時候,房間的門嘭嘭嘭響了。
歌聲被敲門的聲音驚擾了,戛然而止。
又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像六月天的瓢潑雨嘩嘩跌進吳桐和湯米的耳朵。吳桐和湯米怔了怔,反應過來。沒錯,是敲門聲,而且,敲的是,他們這間房的房門。
“誰啊?!”湯米驚惑地朝門口喊了一句。
敲門的聲音停止了,片刻的死寂之後,又響起來。
“誰啊?”湯米又喊了一聲。
外麵沒有人應聲,隻是聲音更加密集,敲得人的心跟著聲音一起哆嗦了,全身仿佛起了雞皮疙瘩般顫栗著。
湯米看了一眼吳桐。吳桐下了床,穿了鞋子,將門開了一條縫。
一個瘦小的短頭發的女人立在門外。她上身穿了一件針織的絨衣。絨衣上仿佛纏了一個一個的別針。房間裏的燈光從門縫裏逃出來漫在女人身上時,被那一個個的別針紮到了,閃出白光裏的赤橙來。
吳桐剛要張口說話,女人看了他一眼,將頭伸進房間裏。接著,女人頭發上濃濃的洗發水的味道和女人身上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像一股風一樣卷進吳桐的鼻孔,爭相漶著,繞著,跌宕著。
“媽--媽。”
吳桐張開嘴剛要說什麼的時候,聽見了身後湯米慘白了的低語。他的嘴就硬在那裏。他聽到他的喉嚨咕咚一聲,他所有已到嘴邊的話就被生生咽下去了。
媽媽?她是湯米的媽媽?
吳桐愣了年長月深歲歲日日後,突然被推門的力量擠到了一邊。
女人的目光炯炯的,帶了火似的,咄咄環繞了房間一遍。她的目光所到之處,劈劈啪啪的響聲炸成一片。最後,女人將憤怒和怨嗔之火燃向吳桐,吳桐的眼光頓時成了一座年久失修、幹枯發黴的木頭房子,那攜了憤帶了怨的火苗躥過來,轉眼間,木頭房子隻剩下一灘冒著氣散著腐的灰燼,吳桐低下了頭。女人的目光“唰”地一聲從腐氣中撤回來,換了一個角度,打在湯米身上。目光倏忽變成了一把刀子,狠狠地剜著,割著湯米。吳桐看到湯米的腿一下子軟了,打了顫,輕微地哆嗦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