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他住在隔壁(1 / 2)

霧氣已經有了要散去的兆頭,減去了鋪天蓋地的氣勢,換上了和和善善的麵孔,看上去不那麼盛氣淩人,不那麼氣焰囂張,也不那麼凶神惡煞了。霧氣從抱成一團的粘稠裏慢慢條條縷縷地離析開來,分了家似的,各奔東西了。空氣裏仿佛飄了無數條白絲帶,像大腦裏雜亂而又有條不紊的神經樣,忙忙碌碌著。

“回家吧,我送你。”吳桐手伸到湯米耳後挽了她的脖子按了按。

“我不想回家,你陪我,我去你那睡。”湯米怯聲裏有了安定和適然。

“還是回家吧,萬一你媽回去了,你麻煩就更大了。”

“那你送我。”湯米牽了吳桐的手。

“當然了,我不剛說了嗎,送你。”吳桐用另一隻手拍了拍湯米的後腦勺,微微笑了。

吳桐送湯米回家。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吳桐的思緒又跳到了這句詩上。有些多愁善感了。離開也隻不過幾個小時而已,更何況湯米已經完完全全徹徹底底話了這幾個小時裏她的遭遇。但是,他又怎麼說的清這幾個小時裏他想了什麼,又做了什麼呢?然而,不管怎樣,此時此刻,即使什麼都不說,他也還是握著她的手的。未來很遙遠。下一秒也很遙遠。但,那隻是未來和下一秒的事。此時此刻,他在握著她的手,她在牽著他的手。多麼溫暖,像對這個世界的最初的感覺,踏實而信任。

迎麵碰上了生子和在老王頭裹著棉大衣的這個春天晚上穿著裙子的姚芳芳。

姚芳芳躲在生子的後頭,像母雞翅膀下的小雞,無償而倔強地享受著寵愛。很像。很像什麼,吳桐說不出來。“吆,哥們,少見啊。”生子起先兩隻手都插在牛仔褲的前口袋裏,叼著煙。說話的時候,右手捏下冒著金星的半截煙,斜在後腰那。生子經過吳桐和湯米,突然俯下身,嘴對著吳桐的耳朵悄悄說:“你馬子比我的遜色多了。”一股煙味半青半紫滾過吳桐的臉龐,吳桐的臉頓時紅了。他不知道是被這些逗留在生子嘴巴和鼻孔裏的突然被釋放出來的過於濃烈的煙味給熏的,還是被內心裏躁動起的寬寬闊闊的類似於仇恨的敵意給罩的。他不能確定,但是,他的臉紅了。火辣辣的紅暈似乎戳疼了他用盡全力不惜代價鎮守和保護的某些看不清的東西,他不想讓任何人碰的東西。他的心好像被紮了一下,痛覺因事先沒有防備變本加厲地襲來,殺氣騰騰,硝煙彌漫。生子走過去了老遠,吳桐才慢慢吸了一口氣。稀薄的煙絲味摻合了越來越稀薄的水霧氣糾纏著湧進了吳桐的鼻子。吳桐猛然不可遏止地想起,他需要這種味道。他也曾想抽一支煙。他想抽一支煙。如此洶湧浩蕩。如此鮮血淋淋。

你怎麼認識他?

他住在隔壁。

他怎麼會在那裏租房子?

不知道。

哦……

吳桐看著湯米一步一步走向樓梯,又消失了。他放下心來,回到了住處。他想抽一支煙。他的心像剛剛熄滅的篝火上突然又放了一捆捆幹裂的麥秸。一陣劈劈啪啪之後,火苗騰地竄上來。他媽的,他想抽一支煙。吳桐半個身子掛在床上。他腦海裏什麼都沒了,隻剩下絲絲縷縷煙絲的焦糊味像窗外的霧樣晃來蕩去。他看到欲望的火苗片片汪汪跳起來了。這個時候,隔壁房間被壓低的聲音廣播樣天南海北壓過來。像那一捆捆已經哢嚓哢嚓劇烈響顫的麥秸上又澆上了一桶桶黑糊糊粘嗒嗒的石油。

“快點,張開。快點,聽見了嗎,張開。”

“你饒了我吧,求你了。”

“操你媽,今天光給你買衣服就花了五百多,你媽的吃我的穿我的,就不能讓我爽一次。”

“你哪天不爽,我下邊每次都讓你幹的不敢走路。”

“去你媽的。我今天不光幹你下邊,我還得幹你上邊。快點,張開嘴。讓我爽爽。”

“你饒了我吧,我現在嘴裏一陣陣泛酸,惡心死了。”

“你不張嘴是吧,你媽的別後悔,我明天就把你那張陰毛往上翹的裸照貼到招商銀行門上,讓你爸媽和吃早餐的人免費參觀。”

“你是個畜生。”

“別他媽畜生不畜生,沒我這個畜生,就沒你今天穿的裙子,不穿裙子,你他媽就得光屁股走在大街上。快點,張開嘴。聽話,過兩天就帶你去剛開業的大富豪商場,來,聽話。”

“哦……哦……對了,就是這樣……哦……很好……哦……爽死了……”

床像彈簧一樣咣當一聲把吳桐彈起來。吳桐滿身滿心被扯天接地的大火包圍了。他看到他想抽一支煙的欲望已經勢不可擋,嘩啦一下變成腳步的咣嘰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