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消息後,何雲旗拉著江千山說:“你帶我去見秋姐姐最後一麵。”
江千山想都不想就拒絕了,“那種地方不是你能去的,好好在家待著。”
何雲旗眼裏噙著淚,“我與秋姐姐相識一場,她要走了,我總要去送她一程。”
良久,江千山開口道:“我聽說是在山陰縣行刑,到時候咱們喬裝打扮一番過去吧。”
行刑當日,秋瑾身穿白色汗衫,外穿原色生紗襯褲,腳穿皮鞋,並釘有鐵鐐,她雙手反縛,淡定地身赴法場,讓人以為她上的不是法場,而是一個貴夫人在逛首飾鋪子。
在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何雲旗,其他人都是神色麻木的來看熱鬧的老百姓,隻有她一個身量較小的,所以格外招人眼。
秋瑾皺了皺眉,這法場豈是她這種小姑娘來的地方,若是看到了血被嚇到了怎麼辦。等看到何雲旗身邊的江千山之後,就明白了,定是這個小姑娘硬要來,來送她最後一程。
她承她的情。
衝著何雲旗笑了一下,秋瑾就再也不往這個方向看了。
何雲旗時刻都在盯著秋瑾,她那一笑她也看到了,眼淚頓時就下來了。
等到行刑的那一刻,江千山死命地捂著何雲旗的眼睛不讓她看。
何雲旗把著江千山的手,下唇都被咬出血來了。
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樣,感到自己力量的渺小。
行完刑,官府的人都撤了,何雲旗還想等著給秋瑾收屍,卻見有幾個老百姓卻沒有走,不僅沒有走,手裏還拿著饅頭。將饅頭遞給劊子手,劊子手將饅頭沾滿鮮血遞過去,另一隻手攤開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拿饅頭的人顫顫巍巍地從懷裏掏出一把錢遞過去,那劊子手不耐煩地將人血饅頭扔過去,他還要做下一單生意。
不一會兒,劊子手就賺了好些錢,也顧不得手上沾了人血,拍拍懷裏鼓囊囊的銀子,拎著大刀走了。
何雲旗不解:“他們這是做什麼?”
江千山道:“有的地方說,人血饅頭可以治癆病。”
何雲旗氣得眼睛都紅了:“她為了這些人能過上好日子,賠上了自己的性命,可這些人竟然等著她死好吃人血饅頭,真是沒有人性!”
江千山道:“老百姓愚昧,才是最大的障礙。”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何雲旗剛想上前,卻被江千山拽住了胳膊:“快走,有人監視著。”
何雲旗渾身一震,現在派人監視,那就是要抓同黨了。
隻有同黨才會來為她收屍。
無奈之下,何雲旗隻好含淚離開。
回去的路上,何雲旗有些沉默,良久,問:“她的家人應該會給她收屍吧。“
江千山點點頭:“他們肯定會去的。”實則心中並不確定,謀逆是大罪,不誅九族也得誅三族,如今這些親屬們逃過一劫,哪裏還會往上湊。
回來之後,何雲旗心中一直想著這件事。
得到消息後的江千山急忙跟她說:“遺骨已經被紹興的同善局收殮了,如今已經葬到了臥龍山西北麓。”
何雲旗這才放下心來,還在自己書房的一角放了一張桌案,桌案上放著一個小盒子,盒子裏放著的是她們來往書信的灰燼,權當是故人的靈位。除了她自己,連秋香也不知道裏麵是什麼。偶爾得了新鮮瓜果,她就會往桌案上供奉兩天,有時候是一杯清茶,有時候是一盞泉水,或者是她覺得不錯的書,也會供上兩天。
這一年,何雲旗覺得天空都是灰色的。
第二年春,何雲旗正在看書,江千山將她叫了出去。
“江兄,有什麼事吩咐?”
江千山道:“秋姐姐生前有個遺願,“卜地西湖西泠橋畔,築石葬之”,她的兩個結拜姐妹和秋姐姐的家人準備將秋姐姐的屍骨遷過來。”
何雲旗高興地說:“太好了,若能葬在西湖邊上,日日賞著四季湖景,想必秋姐姐一定會高興的。”
江千山也很高興,“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吊唁。”
何雲旗點頭:“好,到時候你跟我說,我一定去。”
沒過幾天,江千山就來約她。
兩個人結伴到了西泠橋西側,看到墓碑上寫著“鑒湖女俠秋瑾之墓”。
何雲旗的眼淚唰得就下來了,“秋姐姐,我來看你了。”
陪著秋女俠看了一會兒西湖景色,又絮絮叨叨說了好多的事情,何雲旗才依依不舍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