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山趕回家時,家中院落裏的泥水已經被衝刷幹淨,整座家宅在暴雨後便得透亮起來,酷暑的天太陽底下一曬,更蒸騰起幾分朦朧的霧氣,定山進門時看到千葉正坐在門檻上,初初坐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吃著母親喂的飯。
他站下了定定地看了一會兒,一轉眼女兒長那麼大了,可三年來,定山幾乎沒好好和千葉享受過天倫之樂。他看得出神,還是初初先發現爹爹回來了,笑著朝他跑來。
定山抱起女兒走向千葉,笑問:“怎麼坐在這裏吃飯?”
千葉伸手打了女兒兩下屁股,恨道:“你問你家大小姐,現在越來越難伺候,非要坐在這裏才肯吃飯,不肯自己吃也不讓別人喂,就纏著我。”
定山卻笑:“團團剛來京城時,已經五歲了,可你總是圍著她轉,喂她吃飯陪她玩耍,怎麼如今自己閨女,就這麼不耐煩?”
雖說這裏頭的確有不一樣的地方,並不是千葉偏心或不耐煩,但她還是點頭道:“是是是,請駙馬爺放心,請駙馬爺恕罪,妾身一定好好伺候大小姐。”
看到女兒從父親身上爬下來,乖巧地坐回餐桌前,像是故意表現給她爹看的,千葉哭笑不得,把碗筷丟給了棉花,自己跟著定山進內屋去換衣裳,她沒有搭手隻站在一旁看,見丈夫身上幹幹淨淨的,便問:“那老賊不是你殺的?”
定山頷首:“我去的時候,已經死了。”
千葉道:“那麼難找的人,突然來了京城,更輕而易舉地被殺了,不奇怪嗎?”
“就是覺得奇怪,我便又到各處查了查,沒有異樣的事和可疑的人。”定山應道,“你放心,再過幾天若沒事,就是一切太平了。”
屋子裏一陣寂靜,定山換著衣裳,覺得不對勁,轉身見千葉不言語,他笑:“怎麼了?我身上有奇怪的地方?”
千葉卻道:“如今天下太平了,你能帶我去看山看海了嗎?是不是立馬朝務纏身,又走不了了?”
定山含笑道:“你也不問問當今皇帝是誰?”
“怎麼了?”
“最心疼自己皇姐的人,怎麼會讓駙馬虧待了他的姐姐?”定山笑道,“皇帝已經給我下了旨意,讓我放下朝廷裏的事,陪你去看山山水水,入冬前再回來。”
千葉眼中綻放光芒,不敢相信:“真的?你逗我玩兒嗎,我可當真了。”
定山笑道:“三天後我們就動身,我們把行李收拾起來,初初就留在家裏,帶在身邊我們就不能盡興了。”
千葉撲了上來,不可思議地看著定山:“你說真的,真的要帶我出門了?”
定山摟著她的腰肢,在她唇上親了一口:“你想去哪裏?”
千葉心花怒放,踮起腳尖主動親吻丈夫,幸福已經寫滿在臉上:“跟著你去哪兒都好。”
那之後的三天裏,大臣們每日下朝後,就互相監督前去圍觀韓國舅的屍首,靜思半個時辰後才能離去。酷熱的夏天,那場景真真不堪入目,而大臣們很多曾經都礙於韓氏一族的淫威,做過些違背良心的事,這觸目驚心的慘狀和下場,必然能記一輩子。
三天後,韓繼業收走了他父親的屍體,送到城外火化安葬,再回京城時,正遇上千葉夫妻倆坐了馬車離京。
“入冬歸來前,朝廷的事,你就多費心了。”定山很熱情地對韓繼業道,“皇上對你的器重沒有半分疑慮,還望你自己能拋下前塵往事,一切重新開始。”
千葉坐在馬車裏,對韓繼業微微一笑:“表哥,當年我送你的平安符可還在?”
韓繼業一愣,點了點頭。
千葉笑道:“那就繼續收著,她一定會給表哥帶來安穩的人生。”
韓繼業心中一暖,讓開道路,抱拳道:“一路順風。”
定山亦抱拳施禮,重新上了馬車,策馬揚鞭帶著千葉往海闊天空的地方去。
直到煙塵散去,再也看不清他們的身影,韓繼業才回到家中,可一進門又聽見女人爭吵的聲音,妹妹正在責備他的妻子說:“你不是天天要我哥休了你嗎,現在怎麼把你家的人,往我家裏帶了?”
妻子也不示弱,反擊道:“什麼我的家你的家,你若不是嫁不出去,這裏還有你說話的份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