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盟消失了整整三天。水水每天經過那張空了的課桌,心裏也像被抽空了一般。水水很難過,她恨透了那個拆開信封的肇事者。
第四天上學的時候,水水驚喜地發現,祁盟又出現在了他的座位上。這一次,水水經過他的身旁,心跳得比任何時候都快。
但水水漸漸發現,祁盟變得越來越沉默了。一連幾次水水轉頭的時候,都沒有再觸碰到祁盟的目光。他一直低著頭,一直。祁盟怎麼能不低頭呢,一抬頭,那些異樣的目光會叫他無地自容,誰叫他是罪犯的兒子?要不是外婆苦苦哀求,祁盟幾乎想要放棄學業。這座南方的城市,是媽媽的家鄉,但是祁盟同樣感覺到了徹骨的寒冷。那個叫水水的女生,祁盟更是不敢看她了,如果她的目光中也有那一種鄙夷,那將會是多麼殘酷的一件事。祁盟就連哪怕是抬起頭看看她的背影的勇氣都沒有了。
水水覺得自己該做點什麼了。這個念頭是又一次經過祁盟的身邊時萌發的。祁盟依舊不停地畫著。但水水注意到,祁盟的畫筆在水水經過的那個片刻,有些許的停頓。
水水找了老師,請求讓她負責班裏同學的信件收發工作。為了讓老師能重視,水水隻好違心地撒謊說,自己有兩封重要的信件一直沒有收到。誰相信乖巧可愛的水水也會撒謊?老師於是答應了水水的請求,在班會課的時候宣布讓水水擔任“班級郵差”。
從那天開始,水水每天都往收發室跑得勤快。每次有了祁盟的信,水水都興奮異常,壓抑住滿心的激動,小心翼翼地把信輕輕放在祁盟麵前。隻是,祁盟依舊沒有抬頭。水水心想,隻要信能平安無恙地到達祁盟的手上,就很好了,他抬頭不抬頭又有什麼關係呢。盡管水水很希望祁盟能再次抬起頭來,其實隻要他抬頭,他就能夠看到水水的眼裏寫著的是關切,而絕非鄙夷。
日子就在水水當郵差的日子中一天天地滑過,為高二的生活畫上了句點。
高三剛開學沒有多久,校園牆報上的一則公告讓水水心動了。學校的美術興趣小組要招收兩名女生當寫生模特兒。水水知道,祁盟一直是美術興趣小組的成員。水水很仔細地考慮了一下,當寫生模特兒每周隻需要抽出一個小時,並不怎麼占用時間,再說學校裏的寫生模特兒又不需要裸露,更沒有什麼好顧慮的了。於是水水沒和任何人商量就偷偷報了名。
麵試十分順利。
水水跟著美術老師進畫室的時候,看到了祁盟驚異的目光。水水衝著他微笑了一下。祁盟很快地又低下頭去。水水想,反正你遲早都要抬頭的,心裏便有了一點得意。
祁盟自然是要抬頭的,水水是他的寫生模特兒。一周,一周又一周,祁盟的畫夾裏有了各種形態的水水:要麼是線條柔美的背影,要麼是回眸一笑的嬌羞,要麼是一個凝神遠眺的麵部特寫……祁盟漸漸地就習慣正視水水了,這是一個人如其名的水水的女孩,尤其是她的一雙眸子,像一潭深水,純淨而悠遠。祁盟在又一次水水衝著他微笑的時候,也不自覺地笑了。
兩個月後的一天,老師笑容滿麵地進了教室,她在班裏宣布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祁盟的畫在省裏獲了一等獎。整個班級沸騰了。此刻,祁盟就是祁盟,再沒有誰惦記著他是一個罪犯的兒子了。水水在所有同學的歡呼聲中甜美地笑了,她回頭去看祁盟。祁盟高昂著頭,眼裏有晶瑩的淚光。這一次,他看著水水,沒有再回避。他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