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鬱眼角瞥著這些燕子,先是為其中一個人的出現而皺眉,片刻後眉頭舒展,向山崖上的巫者點點頭。
他慢慢道:“雪滿坡……師兄,你沒死啊。”
大安國師的聲音傳到河畔時,已經幾不可聞,全羅秋正站在一處陡坡上,要將下方的烏倫拉上來,隱約聽到風中傳來的那個名字,震驚鬆開手。
“你……”
試圖接住烏倫的小奴隸和摔下來的烏倫滾在一起,跟在後麵的女奴們連忙扶起他們,好歹算皮糙肉厚的烏倫咽下罵人的話,發現全羅秋表情十分驚悚。於是他也抬頭看著山崖上那個古裏古怪白慘慘的人影,問:“那是誰?”
全羅秋不知是在回答他,還是在自言自語。
“雪滿坡……前朝國師雪滿坡,他不是死了嗎?”
“前朝國師?是風胥大巫嗎?”
“不是那個,”全羅秋煩躁地一揮手,“是風胥大巫的大弟子,二十一年前東楚軍攻破天京城,風胥大巫殉國,他的大弟子雪滿坡繼位國師,帶著前朝皇室的遺脈逃出天京城。九年前他和我們的國師在南淵海大戰,應該戰敗身殞了才是。”
烏倫聽著他的話,不由緊張地抿唇。
這個什麼雪坡,似乎很厲害的樣子。
被烏倫擔心著的赫連鬱也抿起唇,揮手掃開一陣向他落下的箭雨。那數千名胡兵身著鐵甲,一座座小山一樣,踩著浮冰向他撞過來,戰友的痛哭傷亡沒有讓他們退卻,反而像戰歌,讓他們心中燃起嗜血之意。
赫連鬱覺得這些士兵的狀態有幾分不對。
是巫的法術?還是草藥?
“亡國聯盟已經落魄到要和胡人聯手了?”
“需要用落魄這個詞?”雪滿坡悠然和赫連鬱道,“說強強聯手是不是更好?”
“強強聯手?是兩群喪家之犬湊在一起相互舔毛吧。”
赫連鬱反諷道。
“不要這樣刻薄,師弟,”雪滿坡微笑道,“你總是心情不好就口出惡言,老師若還在,是會罰你課業的。”
他說話的時候,停在他腳邊的雪靈展開潔白雙翼,昂起細長的脖頸,張開鉤喙發出尖銳刺耳的鳴叫,那聲音好似用針尖在鐵板上刮來刮去,隻聽得人捂耳皺眉。伴著叫聲,河麵的冰層繼續斷裂,哢嚓哢嚓,哢嚓哢嚓,猛地崩開數道如同千足蟲的裂紋。冰層下河水在激烈地翻湧,一次又一次,掀開壓迫它的冰層。
一千多個帳篷在冰層的哀鳴中滑倒,和火光一起被巨浪傾覆,落入波穀浪峰之中。
赫連鬱腳下站立的冰層脫離與之相連的大片冰層,就像一葉扁舟,隨水浪飄搖不定。風靈尚不及將他帶到岸邊,那些表現可謂英勇的胡兵就從水裏爬上這小小一塊浮冰,他們的鐵甲的□□的皮膚掛著厚厚白霜,舉起馬刀時,渾身冰屑直往下掉。
這些胡兵隻知道大吼著衝鋒,赫連鬱本可輕而易舉讓他們重新摔會冰寒的河水裏,他們的下場可能是被凍在冰塊裏或是變成魚群的餌食。但是胡兵們有一個很好的指揮者,他藏在暗處,且深諳車輪戰的訣竅,無論赫連鬱站在哪裏,都會同時麵對十柄已上的刀刃長矛,箭矢也總會從最猝不及防的角度鑽出來。要不是赫連鬱有風靈在側,恐怕會誤認為這次胡人們來的不是數千人的小隊伍,而是上萬的大軍。
赫連鬱並非解決不了他們,如果雪滿坡沒有窺視在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