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大安的太宰看到了遠遠沿著回廊向他款步而來的人。
羅齋眼前一亮,低下自己的頭顱。
“陛下!”他道,“逆賊樂氏赫連氏以及小人雪滿坡已按計劃伏誅,請陛下耐心等待幾日,您的登基典禮,很快就能舉行了!”
“羅氏從來都是平原雲氏的肱骨忠臣,”來人道,“這短短幾日,朕還有什麼等不了的呢。”
清晨淺薄的日光下,雲隨意謙遜地扶起羅齋。
他眼底掩飾不住狂喜,不知是聽了樂氏逆賊已死的消息如此,還是聽了雪滿坡亦死的消息如此。
這天下,終歸是要回到我雲氏手中,大重末代的皇帝誌得意滿地這樣想。
皇都城暗中的波濤洶湧,某些中心人物尚且渾然不知。
赫連鬱隻知道自己要被吵死了。
“嚇死我了好嗎你們兩個!!!我知道你們的戰鬥我插不上手啦,但是我也是會擔心的好嗎?!!!知道我找到你們的時候,你們看上去都和死了沒什麼區別了……當時我差點以為舅舅你和舅媽殉情了啊,留我一個讓我怎麼活啊!!!”
大雪山後的冰海裂穀,少年人的咆哮震落了垂直山壁上的積雪。
剛醒來的赫連鬱隻覺得頭痛欲裂。
他睜著眼睛坐在柔軟的地氈上神遊了片刻,才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已經換了一身衣物,手腳身上都抹著有著刺鼻氣味的藥膏——大巫嗅了嗅,是治療凍傷的——到處都被煮沸洗淨的布條纏繞著,治傷的人看上去是想把大巫裹成一隻圓圓胖胖的蟬蛹。
赫連鬱揉了揉烏倫的腦袋,對少年這種暴躁式的撒嬌隻能嘴角抽搐。眼角餘光則將此地掃視一遍,意識到自己是在雪屋裏。
白陸人常常以冰雪蓋屋,這樣的屋子非但不冷,反而極為保暖,這座圓形的雪屋顯然出自一邊沉默熬藥的小獵戶之手。聞著那鍋中的藥味,很明顯和赫連鬱身上的相符。
“蔣波很厲害哦。”烏倫發現赫連鬱看向小獵戶,連忙說,“把我從鬼梟衛手中救下的是他,而且他對治療凍傷很有一手,舅舅你手上還疼嗎?之前我見著都腫起來了。”
“藥很有用。”赫連鬱說,他對名為蔣波的小獵戶笑了笑,“多謝。”
蔣波沉默點頭,端著藥鍋從狹小的拱門爬出去了。
舅甥兩人目送這位麵癱的苦修武士少年離去,然後齊齊回頭,在烏倫思考自己要不要再鬧一次時,赫連鬱用另一個話題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這是哪裏了?”大巫問。
當然還在冰海裂穀。
小獵戶蔣波當真是能人,在烏倫被鬼梟衛襲擊後,當機立斷認為大雪山並不安全,帶著烏倫在他人之前下到冰海裂穀的底部,尋到了大安的皇帝和國師兩人。
當時大巫因為情緒大起大落,自身傷也不輕,確定樂道還活著後,直接暈過去了。而皇帝陛下更是才從冥河搶回一條命的大傷員,別提照顧赫連鬱了,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小獵戶尋到他們們,和烏倫一起扶著兩人轉移,抹去一路行蹤,找到安身之所,然後包攬了熬藥做飯等大部分的活,這不比烏倫大幾歲的孩子,甚至記得在離開大雪山前,帶走了皇帝一行人帶來的行禮。
多虧了他,皇帝和大巫到底是活下來了。
被棉布條裹成蠶蛹的赫連鬱在花了一些時間冥想,靈力恢複大半後,他以自己為器具,為烏倫演示屬於羅天萬象的小支的巫醫之術,那些可怖的青紫凍傷,戰鬥時被冰刃劃破的血口,挖雪挖得血肉模糊的手指,幾乎是片刻就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