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一個時辰之內務必要將夫人找回!”
未夏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從人群中擠出來的,她的鞋子掉了,衣服被扯破了,身上全是塵泥,雙腳被人踩得高高腫起,頭臉和手臂上全是抓痕,最後當她光著腳踩著那些婦女和孩子們的屍體爬出絕望的人群時,趴在地上嘔了許久,才能止住胃裏強烈翻湧的不適和心中巨大的惶恐,在戰爭麵前,生命形同螻蟻般渺小,甚至不用一根箭矢一顆炮彈,僅僅隻是幾聲急迫的號角,帶來的恐懼亦能將人逼死。
一路上仍有百姓不斷往城門的方向奔跑,她不知道帝都有幾個城門,也不知道戰爭的主力在哪個城門,隻知道逆著人流發了足的狂奔,但是跑不快,怎樣都跑不快,最後她不得不從地上撿了兩隻鞋,也不管合不合腳,穿上就跑。
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兩個時辰,也許更多,當她一身髒汙、發絲淩亂、腳上穿著兩隻大小和顏色都不一樣的破鞋子跑到城樓前時,漫天濃煙滾滾,炮火齊飛,攻城聲、喊殺聲震耳欲聾,她沒有令牌,無法靠近城樓,被正在運送物資緊急上前蘀換傷員的士兵們阻擋在遠遠的外圍。高聳的城樓之上,她眼睜睜看見敵軍的一部分箭羽飛射刺入城牆,或掉落地麵或射入誰的頭顱或肩膀。她一下子就哭了出來,眼前紛然全是一片血紅。如果,如果那個人就在上麵,就站在隊伍的最前麵,如果那些箭矢,有一隻射中的是他,她該怎麼辦?
玉鐲子在擁擠中遺失了,發簪被她死死握在手裏才得以保存,那是她唯一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她舉著發簪跑上前去,試圖跟人說句什麼,卻被那名士兵一把用力的揮倒在地,戰爭麵前,一個女人的聲音何其的渺小。烈日炎炎,人來人往,無數雙穿著軍鞋的腳步匆匆來去,但沒有任何一個將士或小兵願意理會她,她急得大哭,握著簪子跪在地上不斷地懇求:“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他們一個是我丈夫,一個是我的兄長,隻要你們將這個遞過去,他們就會知道!”仍舊沒人理會,兵臨城下,叛軍來勢洶湧,上來就直接攻城,士兵們抱著箭筒火藥眼也不斜地地源源跑向城樓,隻當她是一個瘋子。
終於,她的存在擾亂了下方的秩序,一名將領被遣派下來處理,那人不認識她,卻看出她手中玉簪並非俗物。看見她那一瞬,秦一晗驚訝的幾乎說不出話來。他迅速脫去外衣,將她罩裹起來:“這裏危險,跟我來!”
他沒有帶她上城樓,而是一路領著她繞進了不遠處帝都城守府中的休息室,吩咐兩名親衛守著門,給她找了身幹淨的衣裳,囑咐她在這裏等著就匆匆離去。仗已經打起來了,也許是覺得勝利在望,敵軍如同瘋狗,不講戰略,一句話不說就瘋狂地攻城,起碼要到夜裏第一輪攻勢才能降下去,隻要對方能夠暫時修戰,敵方的將領能夠聽見這邊的喊話,戰爭就可以如期停止了。而現在帝都八個城門都被叛軍包圍,已無法再打開任何一道城門送她出城,城中也正亂著,帝都久未經戰火,民眾太過恐慌,暴民不少,哪裏都不安全,他隻能暫時將她安排在這裏。
這間房子十分窄小,就位於城守將軍指揮室隔壁的隔壁。未夏穿著一身小號的士兵服,瞪著雙眼靜靜等待,她已經很累了,兩天兩夜沒睡,經曆了長途的奔跑幾乎耗空了她所有的體力,困頓無力的感覺來的如此之快,即便她緊掐著大腿、緊咬著唇角睜大眼想要撐住,即便外麵戰火紛飛、炮聲震天,她仍舊艱難地闔上了目,她的身體似乎出了毛病,不再受她的控製。深夜,有人推門進來,帶著炮火與塵土的味道。一隻手輕撫她的臉,盛夏的天,那手卻涼的透骨,顫唞的厲害,那手的主人一把抱住她,有鹹澀的液體落在她的臉上,她知道是他,卻無力抬手,整個人被抱進一具冰涼的鎧甲中。她想睜眼,可是怎麼也睜不開。困頓嗜睡,無法醒來,又是這種感覺,這一次,她終於確信是自己的身體出了毛病。許久之後,他鬆開了她,輕撫她掙紮緊皺的眉宇,過了一會兒,有冰涼的觸♪感襲上皮膚,一隻手指沾了帶著香味的脂膏,在她臉上輕輕塗抹,那脂膏的味道很熟悉,她想要醒,終究再次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