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不見了!」葛米兒興高采烈的拉著我和林方文。

她現在已經紅了很多。人紅了,連帶她那個曾經受盡批評的義大利粉頭也吐氣揚眉,許多少女都模仿她的發型。

「你們去哪裏?為什麼帶著莫劄特一起?」我問。

「我現在去拍音樂錄影帶,莫劄特也出鏡了。」她深情款款的掃著莫劄特的羽毛。

「那麼,它豈不是成了「明星鵝」嗎?」我笑了。

「是的!是的!它還會唱歌呢!」威威興奮的說。

「不是說「鵝公喉」嗎?鵝也能唱歌?」我說。

「它不是鵝公,它是鵝女。」威威跟莫劄特說:「來,我們唱歌給哥哥姐姐聽。」

莫劄特伸長了脖子啼叫:「刮刮——刮刮刮刮刮——刮瓜——」

「果然很有音樂細胞,不愧叫做莫劄特。」我拍拍它的頭讚美它。它的頭縮了一下,很幸福的樣子。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莫劄特了。

臨走的時候,葛米兒問林方文:

「你還會寫歌詞嗎?」

他大笑:「是寫給莫劄特唱的嗎?那太容易了,隻需要寫「刮瓜」——」

「是寫給我唱的。」葛米兒誠懇的說,「很想念你的歌詞。」

林方文隻是微笑,沒有回答。

他們走了,我們也沉默了。

從那天晚上開始,我和林方文看到的月光也有一點不一樣了。我不是大力水手的那罐神奇菠菜,我沒有能力拯救他。那個魔法,在葛米兒手裏。

17

當她的義大利粉頭被歌迷接受了,葛米兒卻狠心地把它剪掉,變成一條一條短而卷曲的頭發,活像一盤通心粉。她是個偏偏喜歡對著幹的人,她也比以前更有自信了。有時候,我很佩服她。我們每一個人,幾乎每天也要為自己打氣,才可以離開家門,麵對外麵那個充滿挫敗的世界;她卻不需要這樣,她好象天生下來已經滿懷自信。

一天,她跟唱片監製葉和田說,除了林方文的詞,她不唱別的。

「不是我們不用他,是他一個字也不肯改。他寫的那麼古怪,不會流行的。」葉和田說。

「他是最好的。」葛米兒說。

「說不定他已經江郎才盡了,最好的日子,已經過去了。」葉和田冷漠的說。

「不。」葛米兒說,「我能夠把他唱得比以前更紅。」

本來是:沒有林方文,也就沒有她。他把她從那個遙遠的島嶼召喚回來。他是她的知音。

今天是:有她,也就有林方文。她把他從那個滿心挫敗的世界召喚回來。她是他的知音。既出於報答,也出於欣賞。有誰會懷疑林方文是最好的呢?他隻是欠缺了新的刺激。

終於,林方文拋下了他的佛經、他的漫畫,還有教堂的彩繪玻璃和那些卡通片,重返那個他最愛的、既令他快樂、也令他痛苦的世界。

看見他重新提起筆杆寫歌詞,看見他再一次拿著我很久以前送給他的那把樂風牌口琴,吹出每一個音符,我的心情竟然有點激動。有那麼一刻,我巴不得把他藏在我的子宮裏;那是一個最安全的懷抱,他不會再受到任何的傷害。可惜,我的子宮太小了,而他也已經長大了。

這一刻,他的頭枕在我的大腿上。我問他:

「我把你放在我的子宮裏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