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的,隻是我不適應這裏的生活。」

「是真的嗎?」

他低下了頭,良久說不出話來。

「我們去喝杯咖啡吧!」

我把他拉到報館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那裏可以看到海。我想,在大海的旁邊,他的心情會好一點。

「是不是太思念故鄉了?」我問。

他搖了搖頭:「我是不舍得她的。可是,我們的世界已經不一樣了。」

葛米兒從一個藉藉無名的女孩子搖身一變,成為一顆明星。一點也沒有改變,是不可能的吧?

「你不是答應過要陪她一起追尋夢想的嗎?」我說。

「我也許想得太簡單了。」悲傷的震顫。

「她知道你要走嗎?」

「我們談過了。」他笑了笑,「我們終於找到時間談一談我們之間的事了。我留在這裏隻會妨礙她。」

「是她說的嗎?」

「不。她並不想我走。」

「那不要走好了。」

「可是,她已經不需要我了。」

「你還愛她嗎?」

「我當然愛她。」威威說著說著流下了眼淚:「但是,她已經改變了,不再是從前的她。我們在斐濟的時候,生活快樂得多了。」

「你是不是後悔來了這裏?」

「我怎會這樣自私呢?留在斐濟,是埋沒了她。」

「威威,你真好。」我說。

「我一點也不好。我沒有才能,也不聰明,人又脆弱。」

「但你懂得愛人。」

「我也愛得不好。」他的眼淚簌簌的流下來。

「你什麼時候要走?」

「今天就走。」

「這麼急?」

「米兒今天要工作,我們說好了,她不要來送機。我會哭的,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

「要我送你去機場嗎?」

「不,千萬不要。我害怕別離的。」

他又說:「我聽人說,離開了自己的家鄉,會有鄉愁。然而,回去家鄉之後,又會懷念那個自己住過的的城市。這樣的話,總共就有兩次鄉愁了。」

我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威威說。

「什麼事?」

「我——」他紅著眼睛說。

「到底是什麼事?」

「我把莫劄特吃了!」

「你吃了莫劄特!」我不敢相信。

「你一定覺得我很殘忍吧?」

「你怎舍得吃它?」

「米兒舍不得讓它走,我也舍不得讓它留下。我走了,米兒又沒有時間照顧它。把它吃進肚子裏,那麼,它便可以永遠留在我身上。」威威一邊抹眼淚一邊說。

我不也是曾經想過要把自己心愛的人藏在子宮裏,長留在身上的嗎?愛情,原來是淒美的吞噬。但願我的身體容得下你,永不分離。

我同情莫劄特,隻是,它的主人也許沒有更好的選擇。它是不應該叫莫劄特的,天才橫溢的莫劄特,是短命的。

告別的時刻,威威久久地握著我的手。他是舍不得的。我曾經以為,相愛的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分開的,也許我錯了。當生活改變了,愛也流逝了。如果他還能夠感受到愛,他是不會走的吧?故鄉是近,已然流逝的愛,卻太遙遠了。

19

「程韻,我剛巧在附近,你有沒有時間出來喝杯咖啡?」我在家裏接到葛米兒打來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