縮著身體,似乎要想龜縮到地底下去,誰也不願抬頭正眼看人。
“楊麗婭,可憐的麗婭坐在角落裏,看樣子她還好!”
高傑一眼就看見了楊麗婭,她那褪色的土黃色軍裝十分顯眼,她孤伶伶地坐在角落裏,有些象是雞立鶴群,遠征軍女兵的衣裝不象其他女子那樣花枝招展。高傑的心格登了一下,心尖又急又痛,他多想呼喚楊麗婭的名字啊,但他隻能呆呆地看她。“麗婭沒有單獨關在屋裏,看來她昨夜頑強地鬥爭過。”高傑暗自尋思。楊麗婭把臉龐邁向一邊,斜眼看著土夯的牆壁,她的臉上掛滿無奈、絕望的神情,高傑也能看出絕望裏洋溢著的不屈意誌,他能理解楊麗婭此情此境中隻能用逃避來保護自己,也許在她心裏,走進教室來的都是豺狼,她要極力避開豺狼的眼睛,她堅定地以孤獨和冷漠來回避現實,以不屈來麵對現實。
“麗婭,看看我呀,振作起來,林芳護士長和姐妹們等著你回家哪!”
高傑在心底與楊麗婭對話,但楊麗婭始終盯著牆壁出神,她是不是已暗下決心,當輪到自己遭遇豺狼餓虎蹂躪時,自己要以一個戰士的行動觸牆而死,以捍衛中國女兵的尊嚴。高傑心想,一定要讓楊麗婭認出自己,讓她知道戰友們並沒有舍她而去,姐妹們就在她的身邊,激發她戰鬥下去的信心。高傑抬腿正要跨過門檻走進教室去,兩個日軍士兵橫槍攔住了他,他急忙收腿謙恭地站在門外,表現得有些無奈和膽怯。
耐賽見此情狀,轉身看著渡邊,咪笑著說:
“太君,表弟去屋裏的看看,女人的低著頭,認不清親戚表妹!”
“喲嘻喲嘻,屋裏的看看可以,花姑娘的大大的有,你的看看!”渡邊點點頭說。
日軍士兵收了槍,返回原位擺出立正的姿態站在教室門的兩旁,蠟黃的麵龐呆板無情,象兩棵木樁似的戳在地上,長槍上的刺刀閃著白光。
高傑越過門檻走進屋裏,走近幾個婦女跟前,裝模作樣地打量她們一會兒,挪步移近楊麗婭,但沒有靠近楊麗婭,他明白渡邊正在門外注目著他的一舉一動。
耐賽跟在高傑身後走進屋裏,他徑直走向妮莉和恰妹。妮莉和恰妹挨近一起坐在長凳上,兩隻手相互握在一起,也沒有抬頭看一眼耐賽。耐賽故意把腳步踩得很重,以引起妮莉和恰妹的注意,他走到妮莉和恰妹跟前止住腳步,輕咳一聲,說:
“恰妹,妮莉,我的兩個表妹,我是耐賽表哥,表哥接你們回家,渡邊太君答應了!”
妮莉微微抬起頭來,看了耐賽一眼,邁開臉,不言不語,很顯然,她不認識耐賽。恰妹到是顯得非常激動,索性站起身來,盯著耐賽看了片刻,指著耐賽惡狠狠地罵道:
“呸,呸呸,表哥,哪來的表哥?我沒有你這樣的表哥,你是奸賊,投靠日本人的奸賊。丟人呀,你不是克欽人,是日本人的走狗。滾開,你這個不長脊梁骨的克欽人,呸!”
恰妹的怒罵引起了幾個婦女的注意,她們也抬起頭來盯著耐賽,向耐賽啐唾沫。妮莉扯扯恰妹的手,恰妹重重地坐到長凳上,邁開臉靠在妮莉的肩窩裏,嚶嚶的哭泣。耐賽碰了一鼻子灰,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轉身望著高傑。高傑苦笑了一下,說:
“表妹,耐賽表哥真的是來接你們回家的,你們要聽表哥的話!”
高傑故意說漏幾個字的口音,目的是引起楊麗婭的注意。楊麗婭聽到了高傑特別的話音,周身激靈了—下,轉過臉來睜大眼睛看著高傑,噏動著嘴唇想說話,但當她看到喬妝打扮的高傑向她不停地眨看眼,她冷靜了下來,忍住了話語。她認得出高傑的模樣,也識得高傑的聲音,她以充滿信心的眼神向高傑傳達了自己的信念,再把頭轉回去專注地看著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