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江濤小兩口搬到了南山學堂新窯洞裏住。
燕子、拴弟、鶯兒等幾個燒火丫頭片子,嘰嘰喳喳七手八腳幫允兒姐姐搬嫁妝,收拾屋子。
她們左一個“嫂子”右一個“嫂子”地喊。臊得允兒臉蛋兒紅紅的:
“還是叫姐姐顯得親哩!”
丫頭們才不理呢,喊夠了“嫂子”,又和往常一樣口口聲聲喊“允兒姐姐”。
兩床新婚棉被,雪白的夏布被裏,玫紅色的鴛鴦蜀錦被麵,是大娘一針一線縫出來給乖女的嫁妝。乍一亮相,村子裏的婦女們都投來羨慕的目光,讚不絕口,禁不住伸手摸一摸。
兩個繡花蕎皮枕頭,最能見證這對新人的心靈手巧。
初來乍到時,江濤枕不慣鄭老伯一家的大石枕頭。後來他找了些好木料,量“頭”定做,刨出不同大小弧度的木枕,為家人做了個人專屬枕頭。可木枕還是太硬,腦袋瓜子吃不消。
那天,院子裏的一簸箕蕎麥皮讓他腦洞大開。他央及允兒縫了個長方布袋,將蕎麥皮裝滿,再縫上口。枕著舒服,可不怎麼好看。允兒穿針引線,用她的一雙巧手,在布枕頭兩頭繡了兩朵漂亮的荷花。
允兒的嫁妝還有一口黑漆大木箱子,吊著一把鐵將軍大鎖。這可是她奶奶的嫁妝,現在又成了自己的陪嫁。
當一件件嫁妝搬出茅屋木籬小院時,允兒掉了眼淚。雖然嫁給了夢寐以求的剛大哥,她感到無比幸福,可此刻離開爺娘時,她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爺娘嘮嘮叨叨安頓不休,說雖然你們小兩口搬過去住了,但吃喝拉撒缺啥隨時就來拿。他們說,隻要爺娘還有一口氣,這裏就有你們的份。
新窯洞的炕上,褥子鋪得熨熨帖帖,被子疊得整整齊齊,鍋碗瓢盆,擺放到位。看著這個溫馨的小窩,兩人心滿意足。
“剛大哥,鹽坊今日就開工吧!”
“對,這個月耽擱了好幾日。咱得加班加點,突擊突擊,才能完成任務。”
江濤說,“還有,眼下得趕緊攢些堿鹽土,說不定哪天苦水河會發大水的!”
兩個人分頭行動,通知大夥鹽坊明日一早複工。
秋田都下種了,苜蓿籽也撒了不少。剛公子大喜放了幾日假,村裏的後生們都心急火燎,等著鹽坊繼續點火生產,以便自己多掙點通寶。
他們每個人都懷揣夢想,或大或小。有人隻是想著貼補生計,一家老小吃飽穿暖。有人渴望著攢夠了錢,也像剛公子一樣買頭母牛等著下牛犢子;或者買上幾隻羊,趕到山裏放,像鄭家老二。
其實大多數後生心想的,還是攢夠聘禮,娶個婆姨,生一堆娃子過小日子。
西山旮旯得窯洞上,又冒起了嫋嫋紫煙。在南山岔人看來,這是祥瑞之氣。這才幾日沒看到煙囪冒煙,他們心裏反倒覺得有些不踏實。
這兩日,江濤又跑了趟縣裏。他去木坊打探了一番蓋房子的木料,預訂了幾根鬆木梁柱、椽子,還順便捎來個木頭框框。
他把那玩意叫“胡磯模子”。
“大哥,這東西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