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濤不知道如何將這噩耗傳給家人。
可事已至此,他又怎能隱瞞下去呢?孔二哥拍著腦門子,真心替三弟著急,可他想不出任何可以幫他的法子。
“三弟,人死不能複活了!鄭老伯兒女都已成人,——唉!我看就直截了當告訴家裏人吧!”
江濤搖搖頭,眼睛盯著孔老二:
“允兒和大娘,千萬不能直接告訴她們!老大、老二,直截了當說了也罷!——孔二哥,我這裏脫不了身,你能替三弟跑趟南山岔嗎?”
“這算逑啥子事!三弟放心,二鍋辦妥就是!”
允兒聽胡太太說阿爺在大牢裏染上了風寒,一時癱坐在床榻上,一眼的絕望。
胡太太像個娘親,扶她躺在床榻上,讓小東子給她枕上枕頭。
允兒呆呆地望著屋子頂,老半天,眼裏才湧出了淚水,兩滴淚,從眼角簌簌滾落。
胡太太坐在床榻邊,用她那白嫩纖長的手,輕輕撫摩著她的頭發、臉龐;用溫柔的言語,小心翼翼地撫慰著她滴血的心。
“妹子,哭吧,哭出來就好受點!”
胡太太強忍著淚水,趕緊扭過頭去,因為她也想到了自己失去親人的悲痛。
允兒哽咽著,哽咽著,終於哭出聲來。胡太太俯下身子摟住她的頭,輕輕拍打著她的肩,耐心地安慰開導著她。
“妹妹,你要想開點兒,人老了,總會有個生老病死的呀。妹妹長大了,懂事了,都快要做娘啦,得多替肚子裏的娃兒想想啊!倘若妹妹哭壞了身子,那小家夥誰心疼呢?”
聽了胡太太的話,允兒蒙蒙地抽泣了兩下,自個兒擦了眼角的淚水。她靜靜地躺著,呆呆地盯著牆壁上的疤痕。
大門嘎吱一聲,江濤進來了,步履沉重。
允兒一骨碌翻身起來,急切地問江濤:
“剛大哥,阿爺咋樣咧?”
江濤半晌沒有作答,最終撂下了一句“情況不妙啊”的話,一狠心,轉身走出了屋子。
“快,快!包圍住院子,別讓嫌犯跑了!”
江濤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一轉身,隻見兩個捕快腰挎大刀,衝進了裏屋。胡太太被掀倒在地,允兒被拖了出來。
“來人啦,救命!她懷著娃兒呢,求你們放過她吧!”
胡太太尖聲尖氣地大喊大叫,小東子被嚇得蜷在牆角直哆嗦。
江濤衝到大門口,死死地抓住門框,想要攔住他們。可那壯漢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他一腳踹到了一旁。他摸了摸胯子,生疼生疼,試了好幾下,竟站不起來。他眼巴巴看著他們將允兒帶走。
原來新任司法曹參軍史大人眉頭緊鎖,苦思冥想,輕而易舉就將目標鎖定在了給鄭老頭送飯的女人身上。史大人破案心切,派人立即追捕嫌犯。那夥人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得以進入到德化坊抓到她。
允兒吃力地跪在地上,兩個膝蓋顫顫巍巍。史大人瞅了瞅,竟然是個大肚子女人。
“大膽賤人,姓甚名誰?何方人氏?還不報上名來!”
允兒心想,我犯了什麼罪,你們將我帶到這裏。她隻知道這時候應該大聲喊冤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