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岔人眼裏的爛苜蓿兌來了沉甸甸的銅子,今年跟著鄭家種了苜蓿的人歡天喜地,沒有種的則羨慕嫉妒恨,都快後悔死了。
鄉親們都在心裏暗自盤算著在哪個山旮旯裏再開點荒,等明年多種苜蓿換銅子。
孔校尉率領著前麵的十輛牛車,滿載而歸。
聽馬大人說十車苜蓿還不夠,江濤便問大嫂巧兒她娘家花兒岔有沒有人種。大嫂說種的不多,隻能勉強滿足自家牛羊越冬吃。不過,她往年倒聽阿爺說過,張家崖老地主家種的挺多。村上誰家牛羊若缺了草料,就去他家拉上,隻需春耕時出工相抵。
自從給老嶽丈辦喪事宰了家裏僅有的幾隻山羊,鄭老二同小西子便幾乎失了業,整天待在家裏閑得慌。江濤叫上二哥,又帶著馬大人一行去張家崖老地主家收苜蓿。
去張家崖的路江濤跑過好幾趟,這回也算得上是輕車熟路了。溯苦水河岸而上,牛車走了半個多時辰即到。
經過張有財家大門口時,江濤正好瞥見大伯一瘸一拐地從院子裏出來。他連忙下馬,將棗紅馬拴在門口的大柳樹上。
“這不是老鄭頭的女婿嗎?”
張大伯熱情地迎了出來,牢牢抓住江濤的手,要他到屋裏坐坐。
“多謝張大伯,我還戴著孝哩,就不進去了!”
“唉,你嶽丈他,就這麼走了!”
張有財感歎道:“記得景龍年間,龍鳳相爭,天下還不太平。我們倆後生一塊當過兵……都過去咧,過去咧!現在好啊,你們這層子人遇上了太平盛世,真是造化不淺!”
張大伯的話,勾起了江濤的無比傷感。一提起老嶽丈的死,他就覺得非常內疚。他依然懷疑裏正張有年,因為他的作案動機很明確。他想趁來到張家崖的這次機會,趁他沒有任何防備,到他家看看,萬一要是能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就好了。
“隻可惜呐,他眼看著能享兒女的清福,卻就這麼撒手走了!記著,逢年過節你們可要給他多燒點紙!”
江濤心不在焉地點點點頭:“嗯,張大伯。”
看著二人談了半天,馬大人早等不及了,遠遠地喊道:
“剛大人,老頭子家有苜蓿嗎?”
看見這官爺身後排成長隊的牛車,張大伯驚奇不已,連忙問江濤:
“他是誰?帶這麼多牛車來張家崖要拉啥貨咧?”
江濤笑著答道:
“大伯,他們是五泉馬場的,想到這兒收購些苜蓿草。不知咱張家崖誰家有剩餘的沒有?”
“有啊,你們尋(找的意思)得還挺端的(意思是挺準的)。我那當裏正的堂弟家今年比往年種的苜蓿還要多,他早就說今冬苜蓿會成為奇缺。”
“我們打聽說張家崖老地主家種得多,大伯能不能給我們指指道,我們先過去問問再說?”
“老地主家?那不正是張有年他家嗎?我讓子孝帶著你們去。”
“噢,非常感謝張大伯!不用了,我們自己去吧!”
江濤萬萬沒有想到,裏正張有年竟然是這裏的老地主。不知為什麼,當他將地主的標簽貼在張有年身上時,他對他謀害老嶽丈的懷疑進一步加重了。
張大伯的後生子孝在前麵帶路,馬大人一行人緊隨其後。牛車隊伍浩浩蕩蕩,惹得很多人都出來看稀奇。
大夥還以為世道又亂了,過運送軍糧的牛車呢。甚至有人判斷是征調軍糧的車隊,急急忙忙將糧食往地窖裏藏了。
原來張有年家在張家崖西北角,他家的宅子就依山而建,顯得自然而然。這裏冬暖夏涼,綠樹成蔭,簡直就是世外桃源。
最讓江濤感到興奮的是這宅子後麵的小山不是這一代常見的黃土丘,而是有色彩的石山。他心裏明白,這就是什麼所謂的丹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