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百裏屠蘇一人這樣倒還好說,先不說這孩子身負煞氣能否平安地活下去就連身為劍仙的紫胤都不敢妄下斷言,就單單隻是百裏屠蘇自己的心性,長幼之分已經在他的心底刻畫出足以深入骨髓的地步也使他萬萬不會讓自己越舉半分。
但現在的狀況棘手就棘手在連陶青青也認真了起來。紫胤認識她這麼多年,深知她的性子。雖然陶青青其人成日裏看上去嘻嘻哈哈玩玩鬧鬧,好像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是值得她真正認真對待的樣子,但若是她真的認真起來,那便是連死都不會放手。因為往日裏看著越是隨性而活的人認真起來就越是偏執。
而她本人也從未將什麼輩分之別放在心上,在陶青青眼裏這些東西都是一種虛叫的稱謂罷了,隻要她想,就沒有什麼能難得到她。
所以問題就出現在這裏。
並不是說紫胤覺得是因為輩分問題不妥在覺得他們兩個在一起不合適,事實上紫胤也從來不是特別在意這種事情,單單從他對待掌教真人涵素的態度上來看,就能看出來他並不是那種講究虛禮的人物。
隻是百裏屠蘇的身份太特別了,早在七年前他就本該魂歸忘川河水了,隻因韓休寧將那焚寂劍殘存的劍靈封印在他的體內,所以才得以讓他繼續活下來,而這焚寂又是命主孤煞、寡親緣情緣的命數,所以紫胤隻是覺得,最後這兩個人都會不得善終。
而紫胤所擔心的事情恰巧也正是白素貞一直以來所擔心的。陶青青或許有一天……或者說是遲早有一天,會為了百裏屠蘇付出自己的全部——輕則修為盡毀,重則魂飛魄散。這一切的推斷自然是源於焚寂的千古傳說。
與此同時,正被紫胤擔憂著的陶青青窩在百裏屠蘇的床上抱著被褥睡得香甜。大概是這一路的奔波再加上重傷和靈力透支的緣故,她睡得很沉,沉到連百裏屠蘇推門而入都絲毫沒有醒來的意思。
百裏屠蘇推門進來的時候,屋裏是一片昏暗,沒有燭火,隻有因他的開門而撒入室內的清冷月光。
他走進了屋,拿起火折子將廳內桌子上的蠟燭點燃,昏黃的燭光映得屋子裏暖暖的。
然後少年便聽到自己房內傳來了一絲絲的聲響,警惕性地轉過頭,就看到少女裹著他的被褥在他的床上翻過身的樣子,一張俏臉睡得紅撲撲的,雖然是閉著眼睛的樣子,仍然讓他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
她仿佛是被燭光晃得有些不安,從被子裏伸出胳膊,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但是終究還是沒有睜開雙眼,揉了幾下之後手臂又垂了下去,又沉沉地睡了。那一小截白色的手腕如同一段蓮藕從白色的裏衣露了出來。
夜晚風涼,百裏屠蘇擔心她重傷受涼,於是便站起身向床邊走去,從少年俯視的角度望過去,就能看到她整個人都是小小的一團窩在床上,再加上她現在睡的正是少年平日在天墉城裏日日入睡的床鋪,不知怎的百裏屠蘇就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默默紅了臉的少年坐到了床邊,伸出手將對方不安分的胳膊又塞回了被子裏,然後又替她掖了掖被角,這一切都完事兒之後他卻並未離開,而是借著燭火的微弱光芒望著那張往日裏俏麗張揚現如今安靜如畫的小臉。
古人曾經說過的蛇蠍美人自然是有道理的,這蛇化為了人形之後,自然是絕頂的美人,比如白素貞,也比如陶青青。她們有著比人類更加精致美麗的麵孔,比人類更加妖嬈婀娜的身材,比人類更加漫長的生命。
這世界上很少有人能逃得過這種桃花劫。百裏屠蘇雖然心性單純不諳世事,就算這層皮相對他的影響或許比之普通人要少上許多,但自從他下山起便一直跟在陶青青的身邊,這朝夕相處之中對方那種與天墉城的恭肅嚴謹截然相反的風格對他的影響自然不是一星半點,所以他早在不知不覺之中,就已經深深地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