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軟綿綿地粘在了他手上,同時低喝一聲,慘白的皮膚上血管與筋骨好似可怕的長蟲,突兀爆起,狠狠地將琴弦那邊的霓裳夫人拽了下來,回手砸向三個羽衣班的少女,同時他微一側頭,用肩膀前胸硬接少林僧人的一棒。
隻聽“喀”一聲,鐵麵人紋絲不動,那武僧的棒子竟然折了!
鐵麵人幹癟的嘴角露出一個冷笑,而他還沒得意完,一柄刀背與刀柄加起來都不如最纖細的女子手指粗的小刀倏地閃過,刀鋒伴著一股胭脂香味,趁著鐵麵人同武僧拚內力時貼近,果決無比地擦過了那鐵麵人的脖頸——眾人竟沒看出霓裳夫人是怎麼在自己尚未站穩的時候將這一刀送出來的。
正是當年位列四大刺客的羽衣班成名之技——“楊柳風”。
霓裳夫人一擊得手,被琴弦上未散的強大內力震得踉蹌兩步,後退三步方才站穩。
她微微抿了一下嫣紅的嘴唇,望向脖頸間一片血紅的鐵麵人,目光裏竟有一絲複雜的躲閃,她怕自己費了這麼大力氣,隻是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傀儡,卻更怕麵具掉下來,裏麵露出殷沛那張帶著故人遺跡的臉。
然而下一刻,那前來幫忙的武僧突然喝道:“小心!”
霓裳夫人隻覺一股涼意順著她的後背一路爬到了頭頂,她來不及細想,已經本能地側身退避,旁邊一個羽衣班的年輕女孩卻還沒有錘煉出這種直覺,根本沒反應過來,便被一雙冰冷的手捏住了脖頸。
那少女最後看見的是鐵麵人的眼睛,他脖頸間傷口往外噴的血染紅了半個麵具,麵具後麵的眼睛漠然而冰冷,渾濁宛如僵屍。而後一聲脆響,少女的脖子竟被那隻手活活拗斷,軟噠噠地垂了下來。
鐵麵人的血不斷地從他被割開的脖子往外湧,整個人宛如被抽幹,脖頸手背上的肌膚迅速地灰敗下去,而他竟還能走,竟還能殺人,竟不知畏懼!
饒是霓裳夫人見多識廣,也不由得遍體生寒,失聲道:“這到底是什麼怪物?”
周翡此時已經爬到了柳家莊院裏最大的一棵大樹上,她停在樹梢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混亂的戰局,感覺要糟。
果然,下一刻,便有人叫道:“這些人殺不死!”
“行屍!”
“天哪!死人……死人竟然也能殺人!”
恐慌立刻席卷了人群,那脖子上掛著一條傷口的鐵麵人身邊方圓一丈之內立刻沒了活物,鐵麵人麵無血色,手指竟在微微抽搐,脖子好似直不起來似的,詭異又別扭地歪著,隨後他腳下驟然加速,向著慌張的人群撲了過去。
第一個大叫著跑開的人徹底破壞了李晟的陣型,整個柳家莊裏亂成了一鍋粥。
那鄒大俠殺紅了眼,見此情景,他大叫一聲:“爾等懦夫閃開!”
說著,他便直接越眾向前,揮一把金絲大環刀,拚著挨上一掌,一刀劈向那不知是死是活的鐵麵人,鐵麵人一掌結結實實地打在他肋下,同時,也被鄒大俠這報仇心切的拚命三郎卸下一條臂膀。
鐵麵人四肢斷其一,失去了平衡,踉蹌半步險些摔倒。
鄒大俠被他打斷一根肋骨,痛苦地咆哮了一聲,彎著腰吐出口血來,咬牙切齒道:“不死能怎樣?咱們砍了他的頭,砍了他四肢,倒要看看他拿什麼殺人!”
這血性漢子極具感染力,不少原本遲疑的人聽了這話,全都紛紛跟著他上前,他們人多勢眾,眼看要將這鐵麵人剁成肉醬,突然,隻聽“轟”一聲,那會動的屍體竟原地炸開了。
數不清的血肉碎塊與黑黢黢的東西四下亂飛,連樹上觀戰的周翡都受到了牽連,她本能地橫刀擋了一下,定睛一看,頭皮直發麻——隻見撞在她刀尖上的黑影竟是殷沛身上的那種能吸人血肉的怪蟲!
怪蟲用無數小爪子抱住了碎遮刀尖,當即便要順著刀身往她身上爬,周翡狠狠一甩手,內力透過碎遮將那怪蟲震了出去,摔在地上不動了。
可地麵上的人卻沒有這樣幸運了,炸開的屍體裏麵鑽出了足有百十來隻怪蟲,那些蟲子個個行動如電,一露麵便循著“流火”的味道四處亂竄,並且饑渴非常,沾上的活物,不管是人是鳥是走獸,一概蝗蟲似的吸幹。
整個柳家莊成了一片修羅場,變了調子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李晟腦門上也見了汗,喝道:“周翡!”
周翡半跪在樹梢上,在微風中隨著樹梢輕輕搖擺,一時間精力集中到了極致,突然,那種非常玄且似是而非的感覺又來了,周遭所有東西的動作都好像在變慢,來來往往的所有人在她眼裏都化成了某種符號——她“看見”少林棍法性烈如火,揮著棍子的年輕武僧像是暴烈的野火,而老和尚則像燈罩罩住的火星,看見兩個使刀人之間細微的差別,看見李晟雜糅眾家的雙劍中有無數條熟悉的脈絡,“瀟/湘劍”的烙印最為清晰……
周翡驀地轉向那十八個鐵麵人,發現他們的氣息居然是完全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