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有病,但沒關係,因為每一個人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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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是個病人,一個患有怪病的可憐人。
自記事之時起,這該死的怪病便纏繞著我。飽受怪病折磨的我身體虛弱,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樣在外邊嬉鬧、玩耍。天氣不好的時候,我甚至還會呼吸困難,咯出粉紅色泡沫狀的痰。除此之外,我的皮膚很脆弱,不經意間就會龜裂、出血。
時間一天天過去,我逐漸長大,纏繞我的病魔也同樣如此。它開始以更加怪異的方式展現自己,令所有人都知道它的存在。於是我的身上開始出現板結,長出細密的“魚鱗”。
“怪物!”
那是母親驚恐的叫喊,弟弟們鄙夷的嘲笑,以及路人惡毒的咒罵。讓我失去作為人的尊嚴,徹底成為了病魔的奴隸。
然而幸運的是,上天並沒有拋棄我。在流浪至“財富之城”卡馬裏奧時,我終於能從這背負已久的恥辱中得到解脫。不用再像以前那樣,成天戴著手套,穿著大衣,過著如同逃犯般提心吊膽的生活。
當然,這並不是說纏繞我一生的怪病被根除了。而是因為周圍終於有人肯給與我尊敬,他們視我為正常,不以怪物稱呼我,或是稱呼彼此。
就像是人們常說的那樣:同病相憐之人,惺惺相惜。
何其諷刺,又何其現實,不是麼?
那些身上長出的像是動物或是什麼其他令人憎惡的部分,反而成了我們彼此認同的標誌,使得不同身份、不同地位的人們彼此包容,共同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
這裏是正常人眼中的魔窟,其中生活著數十位同我一樣身染怪病的“怪物”。而實際上這兒不過是一座由廢棄教堂改造而成的療養院,為病人們帶來庇護的同時,也讓我們獲得治療,有了變回正常人的希望。
至於開設這間醫院的好心人,卻是個令人害怕的古怪醫生。他身披黑色長袍,穿著皮革馬褲,頭戴寬簷帽和鳥嘴狀麵具,從不以真實身份麵人。
斯特蘭奇先生,是他的自稱,也是我們對他唯一的了解。麵具下的他如同謎團,令人們本能的畏懼他、服從他。否則的話,也許就會像傳言中的那樣醒在冰冷的實驗台上,成為他的研究對象。
當然,話雖如此,這位古怪醫生為我們這些病人帶來的隻有福音。
在這裏,我們不用擔心被愚蠢的冒險者當成怪物,死於非命,變成他們手中的賞金;也不用害怕被教會的狂熱信徒當成魔鬼,綁在十字架上示眾,在無知群眾的辱罵聲中被活活燒死。
因此,我放下手套,褪去大衣,如同其他病人那樣卸下了往日的偽裝。展現自己與眾不同之處,滿足彼此的好奇心,就好像這些病魔帶來的東西,不是恥辱,而是彼此炫耀的資本。
起初這種做法是斯特蘭奇醫生對病人們的要求,久而久之,反而成了生存在這裏的規則,令我們正視自己,從內心上擺脫歧視。
我們彼此間的稱呼也全依賴於自身的怪異之處。鴿子小姐,獅子先生,基克洛普斯,科莫多……仿佛這裏不再是醫院,而是存在於童話與傳說中的過去。而我則是“人魚”。
盡管我是一名男士,有著正常的雙腿,他們卻堅持如此稱呼我,因為他們認為魚人實在太過醜陋。為此我很是感動。
在這裏生活了大概有三個月,病魔不僅沒有如我希望的那般放過我,反而變本加厲的摧殘我。那些魚鱗已經遍布我的全身,我必須讓身體保持濕潤才能夠防止身體幹裂、出血。
實話實說,我確實懷疑斯特蘭奇醫生是不是對我做了什麼手腳,加快了我身體的惡化。然而就算事實真的如此,我也並不打算離開。原因很簡單,這般模樣的我在外界已無容身之所。離開這裏,我不見得活不下去,卻會失去被他人投以的尊重,再次變成人們口中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