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梁木上還亮著兩盞宮燈,照得滿院人影幢幢,雜亂的屍體正中,站著一個滿身鮮血的人,聽到這邊的動靜,他把劍從一具屍體身上□,抬起頭冷冷看過來。
這個投過來眼神雖然陌生,那個人的臉也被鮮血潑灑、猶如惡鬼,但他的身影和動作卻很熟悉,我失聲叫了出來:“宏青!”
他是宏青!那個陪我推牌九,笑得總是帶些狡獪和戲謔的宏青,我怎麼也想不到,會看到他這個樣子——他提著劍,站在滿地的屍體中,像一個嗜血的惡鬼。
我們頭頂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冰淩相撞的峭寒話音裏帶著一絲笑意:“嗬嗬,皇後,我們又碰到了。”
儲秀宮前殿的重簷上,熒一身白衣盛雪坐在那裏,看到我在看她,就更加輕快地說:“啊,對了,這個卻不是被用我傀儡香控製著殺人的。”邊說邊捏著鼻子扇了扇,“這麼惡心的殺人法兒,我還真做不出來。”
我木然把頭轉回來,愣愣看著宏青,現在這個眼中隻剩著□裸的殺意的人,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宏青?
我的聲音嘶啞:“宏青,小山和嬌妍,你沒有殺她們,對不對?”
宏青轉頭看我,冷冽的目光中沒有一絲溫度……他一步步走過來,在蕭煥麵前單膝跪下,平靜的聲音不起一絲波瀾:“奉萬歲爺旨意,已將儲秀宮上下格殺完畢。”
是蕭煥讓他殺的?像被毒蛇咬住了一樣,我本能甩開蕭煥的手,退了一步。
剛退開,我就發覺我錯了,聽到宏青說的話,蕭煥也是一臉詫異,他看到我退開,帶些急切地轉頭辯解:“不是,蒼蒼……”
在這電石火光的刹那,宏青突然抬頭,他左掌疾出,帶著勁風擊向蕭煥的胸口,蕭煥完全沒有防備,被他一掌結結實實擊在胸口,身子就直飛了出去。
他撞上院中的槐樹,那樹梢枯萎的黃葉紛紛落下,他挽發的玉簪“叮”得一聲裂成兩半,黑發散落,他猛地捂住嘴,身子晃了晃,半跪在了地上。
我從來沒見他彎過腰,在敵對的時候,不管受了多麼重的傷,他都一定盡力支撐著挺直後背,可他現在已經半跪在地上。
我像是被定在地上一樣,張開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萬歲爺!”石岩大喝一聲,像瘋了一樣拔出佩劍,向蕭煥衝去。
這個一向沉穩鎮定如山的大內第一高手現在全身都是破綻,一道白影閃出,驚鴻一瞥間,石岩手中的長劍已經斷成了兩段。
一個蒙著麵幕的白衣人雙指夾著半截短掉的長劍,擋在蕭煥身前,笑聲清遠:“石統領,別靠近他。”
這個人,剛才一直站在避光的殿內,頭戴著紗幕,在這個滿目血腥的修羅場中,隻有這一身白衣依然皓如初雪,別說血跡,連纖塵浮灰,都沒有沾到一星半點,觸目的血腥猙獰裏,唯獨他,閑雅怡然。
可是他隻用了一招,就將石岩縱橫天下的熒光劍以指力夾成了兩段!
石岩愣在當場,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中的斷劍。
白衣人悠閑轉身,抬手取下頭上的鬥笠輕紗,微微彎腰,伸手從半跪在地上的蕭煥懷中,取出了一柄短劍。
那柄劍隻有一尺多長,出鞘後在燈光中閃爍出溫敦的青色光芒,白衣人用他修長潔白的手指愛憐地撫過光華不定的劍鋒,玉樣的容顏上一掃疏懶,射出了孤高的光芒,他一字一頓:“王者之劍,王者持之,這柄王風,皇上讓與在下如何?”
直到這時,我才猛地喊了出來:“蕭大哥!”
一直低著頭的蕭煥緩緩抬起頭來,他的深瞳依然明亮,他微微動了動眉毛,再沒有多餘的動作,但我知道,他是想告訴我,他還好,讓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