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才出來,手上滿是鮮血,一身青袍比剛才還要汙濁不堪,臉上有掩不住的疲倦,聲音卻是緩和的,向等在門口的產婦家人說:“暫時沒有性命之憂,我開個方子給她慢慢調理,應該就沒事了。”

穩婆還在嘖嘖稱讚:“老身還從未見過神醫這樣的人,男人都怕女人的血汙了身,躲得遠遠的,神醫這般儒雅的人物,居然不避嫌、不怕髒。”

蕭煥沒接那穩婆的話,在那產婦丈夫不停的道謝聲裏,向窗前的桌案走去,他剛邁出一步,居然踉蹌一下,扶住了身邊的牆壁。

蘇倩急忙上前一步:“閣主。”

他扶著牆壁站好,抬頭向蘇倩擺了擺手,示意無礙。

產婦的相公和家人從門外湧進來,沒人注意到這邊的異狀。

蕭煥分開人群走到桌案前,我連忙把紙筆鋪好,把蘸了墨的毛筆遞過去。

他用蘇倩遞過的手巾擦拭了一下手上的血跡,接過筆,微一凝神,在紙上寫:人參六錢,白術五錢……

他皺眉搖了搖頭,把字塗掉,寫:當歸三錢,酒浸微炒,川芎兩錢,白芍三錢,熟地五錢,酒蒸。在下麵批注:每服三錢,水一盞半,煎至八分,去渣熱服,空心食前。

遒勁的小楷一個個從他筆下寫出,寫到最後一筆的時候,他的手腕居然抖了抖,筆墨差點點透紙背,我離得最近,連忙伸手扶住他:“閣主?”

他把手中的筆放下,扶著我的胳膊站起來,低聲說:“走吧。”

話音沒落,他就放開我的手,抬步向門外走去。

屋內的人都在看新生的嬰兒和臥床的產婦,誰也沒注意到我們離開。

門外依舊有微冷的晨風,蕭煥沒再說話,俯身上了馬車,我和蘇倩跟著上去。

自從上車後,蕭煥一直閉目倚在車壁上,像是睡著了一樣,蘇倩更是一句話也不說,抱胸閉著眼睛靠在車壁上,車廂裏沉悶得要命。

累了一夜又受了傷,我早就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這時候也靠在車壁上打起了盹,車走得很顛簸,睡了沒一會兒,我的頭就被顛得裝上了什麼東西。

我從睡夢裏驚醒,這才看到我撞的似乎是蕭煥的身體,連忙說:“屬下不是故意的……”

那邊沒有回答,他的身子斜靠在車壁上,額頭和臉頰上早出了層細密的汗珠,濡濕的頭發緊貼著皮膚,似乎是因為被我撞到,他輕輕咳了一聲,用手帕掩住嘴彎下腰。

我連忙扶住他的肩膀:“閣主?”

他沒有回答,卻突然咳嗽了起來,手帕移開,薄唇間嗆出了暗紅的血,淋漓灑在衣襟和袖子上,一時間竟然無法止歇。

我像被扼住呼吸了一樣,身體發抖,隻知道抱住他的身子大喊:“停車,快停車!”

馬車很快停下,他卻更厲害地咳嗽,身體不住的顫唞。

蘇倩也湊了過來,臉色發白,出手封了他胸`前的大穴,另一隻手抵住他背後的靈台穴把內力送過去,手指剛開始用力,他就猛地咳出了一口血。

“我大氅……口袋……”他終於咳嗽著說出一句。

蘇倩醒悟,連忙從他的外氅口袋裏摸出一隻小瓷瓶送了過來,那個小瓶在慌亂中掉下來,瓶中淡金色的液體灑在車底鋪著的氈毯上,車廂內立刻充盈了一種極為香醇甜美的氣味。

這氣味有些似曾相識,我一激靈,脫口而出:“極樂香!”

這居然是那種用來麻痹神經的極樂香!

蕭煥扶著我的肩膀,勉強坐起身來,那雙深瞳反倒更加明亮:“給我……不然我……撐不到總堂。”

蘇倩愣了一下,我毫不猶豫抓起那瓶極樂香,揚手扔到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