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黑色鐵甲的女真騎兵中,辨認不清。
蕭煥身後不遠處,同樣目送庫莫爾遠去的柳時安不知是一時忘情還是太過憤然,喃喃說了句:“遺患無窮。”
聲音極低,卻正好不巧地清晰傳過來。
笑了笑,蕭煥忽然問他:“時安,草莽間那些江湖道義,你信麼?”
明顯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想到蕭煥竟會說起了江湖道義,柳時安略回答得有些狼狽:“臣沒結交過此類朋友。”
淡淡笑了笑,蕭煥抬頭看他,“我信,那些一諾千金,生死以許,我相信。”
柳時安有些發愣地呆在當地,蕭煥轉身走向馬車。
在蕭煥上車之後,柳時安突然開口:“皇上,烏雲總會蔽月,乾坤也藏汙穢。”
回頭一笑,蕭煥字字清晰:“那就等有朝一日,雲開風清,日月重昭。”
跟在蕭煥後麵經過柳時安身邊,我一時來了興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笑:“柳大人,多交些朋友,日子會過得更愉快哦。”
說完不管柳時安早已鐵青的臉色,抬腿跳上馬車。
車內蕭煥也聽到了我對柳時安說的話,這時候有些好笑的挑了唇角,向我伸出手:“蒼蒼,時安性子沉穩,你別戲弄他。”
我哈哈笑起來,拉著他的手坐在他身邊:“你這就來回護你的愛卿了啊?”
顯然是聽到了車內的話,柳時安鐵青的臉色又變成通紅,轉身去上馬的身影也有了絲狼狽。
看這個老是繃著一張臉的年輕文官接連失態也是一件頗有趣味的事情,我摟住蕭煥的腰哈哈大笑。
回錦州城還有一段不近的距離,馬車也並不急著趕路,悠然地走在原野中,積雪已經消融了一些,餘下的剛能淺淺埋住馬蹄。
靜謐又安逸的時刻,拉著蕭煥的手,我輕笑,抬頭吻上他的唇角。
這一場大戰拖了又拖,不知不覺已經到了臘月,庫莫爾走後就是忙著回京,又在錦州過了一晚,第二日就出發趕往山海關,再一路回京城。
這段時間以來積累起來的勞累終於再也壓製不住,趕到山海關那天,蕭煥隻喝進去了一碗清粥,過後也都全吐了出來,靠在榻上仍不住輕咳。
坐在他的榻邊,我用手臂攬住他的肩膀,盡量讓他靠得更舒服,用錦帕擦著他額上的薄汗。
眼底的倦意深沉,他還是向我笑了笑:“不要緊,蒼蒼。”
輕輕搖了搖頭,我抱著他,把頭埋在他肩頭:“蕭大哥,我們回去之後到黛鬱行宮去怎麼樣?”
黛鬱行宮的溫泉最適宜蕭煥休養身體,當初酈銘觴就曾提出來過要蕭煥長住黛鬱,把六部和內閣也都搬到那邊去處理朝政。大武立國之後也並不是沒有帝王長住行宮的先例,再加上蕭煥身子的確不好,這麼做也無不可。
不過當年蕭煥最後還是決定回禁宮,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在禁宮住的話,我來去鳳來閣比較方便。
從他肩上抬起頭,我看著他笑笑:“蕭大哥,我想辭去在鳳來閣的職務。”
乍聽到我這麼說,他神色在一瞬間有些震驚,握住了我的手:“蒼蒼?”
八年來除了他和孩子們,鳳來閣幾乎是我的全部,一次次險象環生的江湖風波,每一次在深夜獨自回到養心殿,看到的都是他在燈下等我的身影。除了我自己之外,隻有他最清楚鳳來閣裏傾注了我的多少時光和堅持,現在卻說放棄就放棄。
終於把話說出口,反倒沒有了開口之前的沉重,我笑:“白閣主,八年前你把鳳來閣托付給我,可惜我是個庸才,盡全力也就做到現在這個樣子了,還不如退位讓賢比較好。”說著衝他笑,“怎麼樣?這八年來我做得怎樣?給個批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