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你這是在擠兌我不是?我是怕你無事不登三寶殿!”
白衣麗人也掩嘴笑了,打趣說:“這麼說我要是真無事,難道就不敢登你這個三寶殿了啊?”
給她逗得一陣笑,隔了一會兒,中年人抬頭看著天際的浮雲,手間的棋子,依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麵前的紫檀木棋盤,在清脆的撞擊聲中開口:“落墨,你難道真要置煥兒於死地?”
沒料到突然聽到這樣一句話,白衣麗人僵了一下,才淺笑著開口:“我怎麼沒聽你叫過他煥兒,你不都一直叫他‘龍椅上的那個人’麼?”
“再怎麼說,這孩子出生以後,第一個抱他的人是我。”中年人說著,眯了眼,似乎已經沉浸到往日的回憶中:“真是從沒見過這麼乖巧的孩子啊,不哭也不鬧,隻是用一雙亮晶晶的黑眼睛看著你。”
沉默了一下,白衣麗人從桌前起身,話聲中,已經帶上了淡淡的冷冽:“你不用在想著用這種話激我了,如果心軟的話,七年前我就軟了。”
像是料到了這樣的結果,中年人沒有接著往下說,隻是極輕的歎息了一聲,淡淡的:“落墨,他是你的親生兒子。”
肩膀隻顫了一下,白衣麗人的聲音冷然:“誰讓他也是咱們睿宗陛下的兒子?”
中年人也不再說話,幽靜的園子裏頃刻間隻剩下秋蟲的低鳴。
白衣麗人手腕伸向腰間,一抖腕,手中已經握住了一柄軟劍。柔韌的劍身,雪亮的劍麵,反射出奇異的淺綠,隨風微微搖曳,宛如一支剛抽出嫩枝的柳條。
把軟劍輕放在石桌上,白衣麗人開口:“請利大哥把這柄楊柳風轉交到那個小姑娘手中。”她微微頓了一下,接著說,“至於怎麼促成接下來的事,相信利大哥自有主張。”
“楊柳枝,芳菲節,所恨年年贈離別……”喃喃的念著劍身上的銘文,中年人用指肚撫過光滑一如少女肌膚的劍身。
這柄搖曳生姿的名劍上,銀鉤鐵劃的銘文,寫得偏偏是這麼悲切的情詩。
“看來,你是下定決心了。”淡淡笑了笑,中年人把手指從劍身上抬開,“如你所願,落墨,無論如何,我會促成那個結局。”
得到了保證,白衣麗人輕笑起來,側身一福:“那落墨就謝過利大哥了。”
微微頷首,注視著她清麗的身影消失在花木的掩映中,中年人終於低下頭看著桌上的長劍,在嘴角扯出一絲微苦的笑容,喃喃自語:“從不心軟麼?希望你真的不曾後悔過,落墨。”
楊柳風,傳說中能夠克製帝王之劍王風的唯一利刃,在輾轉流傳了數代之後,躺在了他的麵前。
微微笑了起來,首輔府裏最得力的幕僚,被屬下稱為‘利先生’的棕衣中年人,握住三尺軟劍,中指彈上劍脊,錚然有聲。
起身握劍橫劈,內力到處,青鋒疏忽挺直,劍光急風過處,落葉枯黃翻飛,零落滿地。
“所恨年年贈別離。”雪亮的劍光映著中年人的臉,映出了那張清臒的臉上隱含的悲涼,“這麼多年了,還是贈別離……”
他起身把劍收在手中,走出小院。招手叫過一個站在門外的文士模樣的青年:“遠江,你去給冼血送信,叫他帶著大小姐留在江南,不必回來了。”
拱手答應,儒雅的青年笑了笑:“先生,先前不是要羅先生盡快把小姐帶回來麼?”
“盡快帶回來,是怕跟那個人糾葛太深,如今是惟恐糾葛不深……”回答著屬下的疑問,中年人微眯上幽深的眼眸:“糾葛不深……怎麼會成孽緣?”
笑著沉默了一下,被稱為“遠江”的青年文士又笑笑:“我想我已經明白了。”
不再跟他說話,中年人負手走開,他的很急,直到走得遠了,還能看到握在他手上的長劍,雪亮而瑩綠的淡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