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一抹亮閃如流星般滑過後,隨著死寂跌落。
“哐啷”一聲,最後一絲力氣隨著槍支的落地消散的無影無蹤。夏響捂著殷紅的胸口,頹然、絕望並帶絲不甘的跌落地上。
“為什麼?”指縫的紅愈演愈烈,他仍帶著最後一絲希望試圖去尋找答案,然而,徒然。
紫黛捂著已漸漸凝結的模糊胳膊,單臂費力的掏出電話:“胥日,快給醫院打電話,梧桐,怕是要生了。”
淩胥日剛剛隻顧著看她是否受傷,卻絲毫沒有注意到梧桐身下已經濕成一片,經由夏紫黛這麼一提醒,他才伸手去摸,果然,一層透明的水漬沾滿手的出現在淩胥日麵前,他臉上一下大變。
“桐桐,你忍會兒,我們這就去醫院。”他蹲跪在地上,一把將梧桐輕輕抱起,穩而快速的朝門口走去。
經過那個維持著拿槍姿勢的警察時,淩胥日腳下略頓,“方警官,人先讓我們處理一下吧。”
“……”警察收起槍,無聲的退向一邊。淩胥日抱著梧桐快步鑽進車內,江陵七為他關上車門後,便迅速繞到前頭,鑽進車裏。
轎車如脫韁的野馬撒歡的跑在馬路上,很快便消失在牡丹園前牡丹路的林蔭盡頭處。
“阿姨嗎,我是胥日,桐桐要生了!”淩胥日用盡量清晰的聲音表達著自己的意思,但結尾處微微上揚的翹音還是泄漏了他的慌亂。
剛剛徐仲池正在查房,她聽到鈴聲拿起電話發現是淩胥日時,本以為是為了那天的事情回話來的,剛在猶豫著如何開口,淩胥日就爆出這麼個讓人意外的消息。
“不是還沒到九個月嗎,怎麼會要生了呢?”徐仲池等待著淩胥日的答案,可那邊接下來卻是一陣密集的喇叭聲,隻聽淩胥日暴跳的說,“調頭,走小路!!”
一聲咒罵隨即而來。徐仲池雖然對這個外甥知之甚少,但僅從幾次見麵來看,她能感覺到他是個喜行不於色的矜持男人,然而今天竟然動起粗口,可想而知不是我們淩大少爺過於緊張,就是……梧桐的情況過於不樂觀。
“胥日,梧桐現在怎麼樣,羊水破了嗎?”徐仲池擔心淩胥日不懂,又補充道:“就是那種透明的液體,有了嗎?”
淩胥日看看西裝褲上沾滿的浸濕,近乎哭腔的說:“有了,越來越多……”徐仲池咬咬牙,羊水一旦破了就必須馬上生產,不然羊水幹了,孩子就真的保不住了。
“胥日,你們現在在哪裏?”
“已經看到醫院大樓了,兩分鍾內到。”
“好,我這就去給你安排手術。”當淩胥日抱著蘇梧桐下了車,早有一輛簡易滑輪車停在門口,徐仲池站在床邊,遠遠見到淩胥日他們,連忙招招手,示意到她那邊去。
淩胥日穩了穩發酸的胳膊,一路快步。
當梧桐的身影消失在淩胥日眼前,湮沒在一掛蒼白的布幕後麵時,最後一絲力氣像漏了的皮球一樣,呲的瞬息跑光。
江陵七走過去,弓腰拍拍靠坐在牆角的淩胥日。
他還是第一次見淩胥日如此,目光空洞無神,眼睛遊移著沒有定焦。
他頹廢的像一個失去懷抱的孩子,既無助且茫然。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手術室門上那灼目的紅光晃得人漸漸失去意誌。
淩胥日眼前已經出現了四道紅圈,可仍然魔症的盯著那抹紅,仿佛再堅持一會兒,就能把它看熄滅一樣。
流沙般的光陰一點點將淩胥日掩埋沙底,他絕望的想探出頭呼一口空氣,但那釋放氧氣的源頭此時卻隔在玻璃門的那一側。
生命啊,你什麼時候能給我們解脫。
突然一個細碎的轉門聲從手術室裏傳來,緊接著,嘩啦嘩啦的,兩扇門被同時推開了。
淩胥日幾步奔過去,抓起了垂在床邊那隻蒼白的小手。
“桐桐,你還好嗎?”
“好累,我還不知道是兒子還是女兒呢……”蘇梧桐試圖以一個最佳的狀態予以回應,卻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胥日!”就在淩胥日擔心梧桐到不行的時候,徐仲池叫住了他。
淩胥日目送著沉沉睡去的梧桐消失在走廊,這才回過頭看徐仲池:“阿姨,孩子怎麼樣?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想想自己現在擁有了一個全新的身份,他就樂的不行。然而,笑容還未及散布滿眼,就消亡於徐仲池的欲言又止裏。
“梧桐給你生了個胖兒子,雖然沒足月,但分量不輕,五斤六兩……”淩胥日聽到這裏心中一喜,可當他看向徐仲池時,卻在對方眼中捉住一縷遊移的哀婉,平直的曲折。
“怎麼了,阿姨,是不是孩子他……”淩胥日有絲驚恐的攥緊手心,合攏的手指力道十足的切磨,似乎將心底的緊張都化成汗珠壓榨出體外。
“阿姨,你說吧,我總要有個準備。”他深深的肺腑中呼出一口氣,等待著那真相的到來以及最終的審判。
徐仲池眼光無波,靜靜的看著這個外甥,在他身上,二妹的那種執拗與堅強展現的淋漓盡致,絲毫不拖泥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