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為她端來琺琅牡丹的小杯。

翠翹問:“會醉嗎?”

“試試看。”

她小啜了一口,沒有辛辣,隻得餘甜,她嫣然一笑。四爺若有所思,又問她:“找不到可以回去的青玉璧會怎麼樣?”她也不曉得呢,可是莫名其妙,她並不擔心,仿佛有一日總會回得去一樣。它跟在她身邊許久,像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她那日在孔廟遇到翠翹時,那身體裏仿佛長出一個漩渦,光與雲霧籠罩在四周,將她深深吸了進去。

第二章才會相思(5)

倘若她還有辦法,也不會來拜托他了。她所有的能力,並非與生俱來,沒有青玉璧,簡直和旁人沒有什麼區別。唯一可取之處,也許是她的時間永遠靜止。她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有那樣的自信,仿佛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而我一定可以回去。”她笑了笑起身去推窗,天井裏細雨潺潺,已經很晚了。四爺留住她說:“等雨小一點再走。”

這一等,等到她睡著。她被尖細的更聲吵醒,打更的人仿佛是書房後麵過去,近得就像是在耳邊。燭火早已熄滅,室內的一切在天光下看得七七八八,朦朧中都帶著暗藍色光暈。四爺站在窗前,見她驚醒,正回頭瞧著她。他身後是不強的天光,更顯得那身影挺拔高大。他說:“你醒了,剛才更過,五更天了。”興許是許久沒有說話,那聲音有一種沙啞的低沉,如細雨滴在平靜的湖麵,向四周勻染開去。

窗外,雨停風住。

翠翹驚了一聲,希望東珠不要發現她不在房內。翠翹微有一些抱怨,對四爺說:“你應當告訴我那酒會讓人如此憨睡。”嘴裏這樣說著,心裏卻是安然地,一絲絲埋怨也沒有。她離開書房,沿著抄手遊廊向太和齋的方向跑去。突覺腳下冰涼,翠翹低頭一看,自己竟是赤足,再轉過頭去,四爺她提著鞋,站在遊廊的那邊。

微雨初晴的早上,那些雨水在嫩綠的新葉尖上欲滴未滴,偶然滴落下來,打在下層的樹葉上,踢踏的幾聲響。廊外的天空,是新蟹殼的青色,又有些暗,顯得空間逼緊。這天地仿佛隻得這庭院般大小,將人鎖在裏麵。

她麵色有些不自然的潮紅。四爺說:“我讓烏順送你回去。”

垂幔簾流蘇的軟轎,不論是停在前門還是後院,被人瞧見都會讓她難以解釋。翠翹道了再見,從他手裏提過鞋子,這當口她倒有些不好意思穿上,隻得提著。四爺心意流轉,想起南唐李後主的綺麗詩句——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他咳嗽了一聲,問她:“什麼時候再來?”

翠翹說:“老規矩啊,十天之後再來,直到找到青玉璧。”

先皇順治帝曾命人打造了三副惟妙惟肖的青玉十二生肖,那時,大清剛才入主中原,借以彰顯皇權。四爺去內務府裏查了當年的起居注,其中一副在青玉十二生完成的當年被一個宮女打碎,宮女以絞刑被處死。剩下的二幅一直存於太和殿中。康熙八年,太和殿西麵的禦膳房起火,殃及了太和殿,其中一副在失火的當夜不知所終。第三副的記載十分短小,隻得四字——“賜予良妃”。

“良妃。”四爺喃喃念了這個名字,記憶中並無半印象。想到梁九功這些年一直跟在皇上身邊,四爺到乾清宮去找他問話。

第二章才會相思(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