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方方地笑,說:“真是可惜。”
四爺問:“可惜?”
翠翹狡黠一笑:“可惜一段大好姻緣。”四爺麵有疑惑。翠翹說:“來來來,我們打個賭。”
四爺問:“賭什麼?”
翠翹說:“來年裏,你定然會娶她過門。”她說畢揚起頭來,對他宛然一笑,計上心來,突地叫住他。
柔聲一句四爺,讓他不由得腳下一頓。
依著年碧君的調子,她柔聲對他說:“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她說這句時,雙眼瞧著他,眼裏溢滿了笑意。這仿佛是一個惡作劇,可她的演技不好,四爺一眼就看了來了。也許是她從不曾這樣溫柔地對他說話,或許是那笑容裏太過甜蜜。這分明會是一個惡作劇,可是四爺還是沉溺其中,他定定地望著她。
她迎麵的眸子中,印著月色,隔岸的燈火輝煌也揉在其中,璀璨如星辰,紅腮粉額,秀眼彎眉,秋風拂過衣袂,飄飄如仙,竟是千般卓然立在良宵中。四爺簡直驚住了,一瞬間竟屏住呼吸。
翠翹使壞地一笑,目光一轉,說:“今晚明色皎皎,真適合念這樣的句子。”她說完格格地笑開了,對四爺說:“這個法子不錯吧。”哪有裝作沒有聽到的道理,太幼稚。她的笑意沒有傳達到四爺的臉上,四爺一言不發,翠翹方覺得他過於沉悶,平日裏至少應回她一笑。
四爺說:“很好玩嗎?”卻是冷若冰霜的口吻。
翠翹暗中吐了吐舌頭,說要回永壽宮。四爺沒有攔她,翠翹走了幾步,回頭問道:“你今天叫我來有什麼事嗎?”
四爺想起青玉璧的事情來,他心中一緊,直直望著她,說:“八阿哥的母親就是住在永壽宮裏的良妃,你怎麼認識她?”
翠翹說:“我額娘與良妃有中表之親,怎麼?”
四爺心思一轉,青玉璧在良妃處。他猶豫半晌,方說:“沒事。”
第四章身側浮雲(1)
良妃習慣早睡,永壽宮裏早下了匙,可宮裏熱鬧到四更天去,翠翹睡得淺,依稀聽到禦花園那邊簫管悠揚,笛笙並發,好不容易睡著,仿佛隻得片刻,聽到外間有人拍宮門的聲音,竟是方沁的聲音。
翠翹披了單衣出來,玉景正開了宮門。方沁隔著老遠叫了一聲:“娘娘。”就算什麼也沒有說,空蕩蕩夜空裏,那語氣讓人一聽就知道仿佛出了大事,連良妃也驚醒過來。
原來胤禎吃過醒酒湯之後,睡到現在突地燒起來了。德妃讓人傳了方太醫過來看,隻問吃了什麼。德妃想起那醒酒湯,讓方沁過來問問,是不是有什麼忌諱。翠翹讓玉景陪著良妃回屋去睡,自己跟著方沁又到了鍾粹宮裏去。
方太醫用了冰水袋給胤禎去熱,就著床榻邊掐絲琺琅壽字焟台,看翠翹拿過來的方子。德妃在旁一臉憂心忡忡,方太醫一笑,說:“並無大礙,隻是這醒酒的湯裏多加了些補藥。平常裏禦醫園,大都不會寫這樣的方子,想是怕醉酒的人傷身,所以特地加了些補藥。想不到弄巧成拙,去去熱就無妨。”
德妃突然明白過來,良妃素來不會飲酒的,這方子多半是從前給皇上備著的,心裏竟有些不是滋味。德妃身體本就不佳,鬧了這大半夜,夜裏風寒,又咳嗽起來。方沁扶德妃回長春宮裏去,翠翹留下來照顧胤禎,等著方沁回來。
床上的人微偏過頭,冰袋掉了下來。焟台上光線搖搖晃晃,在他臉上投下深深淺淺的影子。翠翹這時才看清他的樣子。緊閉著雙眼的臉上還有些稚氣,他微蹙眉,臉上有一種不自然的潮紅。
翠翹去換冰袋,將它壓在胤禎額頭上。他的眉毛很濃密,是氣勢洶洶的劍眉型。翠翹出了一會神,那時,她還不懂事,隻得十六歲,是真正的十六。她後來仍舊維持著十六、七歲的模樣,可是那不過是因為她的時空永恒不變。
她那日回過頭去,努力想要看清他的樣子,電光火石之間,她聽到爆破的聲音,流光那麼一閃,她隻看到他的眉目,他的表情似乎應當是嚴肅的。她一直像想著他的樣子——眉毛深深插入鬢角裏去,他不笑的時候,應當也是氣勢洶洶的樣子。
手尖觸著冰袋,透著一絲絲涼氣,翠翹覺得床上的人動了一下,翠翹見到胤禎微睜了雙眼,人仿佛是醒著,眼神倒迷茫得很。她將冰袋翻了一個麵,胤禎眯了一下眼,又慢慢睜開。翠翹起身放了幔帳,輕聲說:“睡吧。”
……
他一覺睡到第二日晨時,頭痛欲裂而醒過來。保定在外間聽到響動,進來見他醒了,樂顛顛地跑來說:“十四爺,您可醒啦。”
胤禎揉了揉額頭,方憶起昨夜喝醉的事情,謾罵了一句:“好個九哥。”
第四章身側浮雲(2)
保定見他精神不整,便說:“娘娘為爺備了醒酒的茶。”
胤禎這才看到案上藍地黃龍的瓷碗裏盛著暗褐色藥汁,他起身撞到床帳,倒讓他腦子裏畫麵一閃,胤禎突然問保定:“昨兒是誰在這裏伺候?”
保定伺候他穿鞋,他這樣沒頭沒腦一問,保定想了想才說:“娘娘不放心爺,讓方沁過來伺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