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都有個好歸屬,這下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馬爾漢說:“這也不是一件壞事,宮中複雜,你去了我反要擔心你要吃虧。為今之計,先將你們寄養在舅公明珠家,你們年歲也不小了,尋個尋常人家談婚論嫁,額娘和我也就寬心了。”
馬爾漢一開口,眾人倒安靜了下來。
馬爾漢嗅了一下鼻煙,沉聲問翠翹:“翠翹,我聽下人說前些日子四阿哥來府裏找過你,他找你做什麼,你們怎麼認識的?”翠翹一驚,不知如何回答。
淳敏見馬爾漢語氣嚴厲,她心裏向著女兒,便說:“興許在宮裏的時候見過。”
馬爾漢單刀直入地說:“四阿哥的為人讓人不敢猜測。”
翠翹回答:“女兒自有分寸。”
馬爾漢說:“翠翹,阿瑪與四阿哥相處多年,能不招惹便不要招惹。他跟太子爺……”馬爾漢說到此處,頓了一頓,家事不必說到國事,便轉了話題,隻說:“年輕時誰沒有些個私情,你也不要說阿瑪不開通,等到你了解他時,再後悔便來不及了。”他說到動情處,握著書桌上放著的料器琺琅彩鼻煙壺,一聲一聲地敲著,震得燈印也顫唞。
翠翹知道他誤會了,隻得默不作聲。
……
第二日,皇上的聖諭便下來了。聖旨上說——朕念其舊功,餘心不忍,特寬餘於數日之後,再起身入寧古塔,並賜其女兆佳氏?東珠於十三阿哥胤祥為嫡福晉。
這倒是任誰也想不到的事情!
因內務府的玉碟之上,馬爾漢隻得一女。梁九功念了聖旨,回去複皇上命時,念叨著翠翹的事,仿佛在德妃處見過。皇上頗有些印象,隻是下當追查起來便如狗尾續貂,索性也當沒這回事。這一紙詔書下去,天下的明白人都明白了,這馬爾漢不是貶遷,眼下不過是做了太子爺的替罪羊,早晚是要榮歸的。
連馬爾漢亦沒有想以皇上將東珠許給了十三阿哥,落到別人家裏,盡是要歡天喜地的。東珠那日接到聖旨,竟愣了半晌,翠翹進來看她,隻見她坐在妝台前,菱花鏡裏印出妝台上那軸明黃色獅球花樣的誥命,分外醒目。翠翹坐在一旁,等了半晌,見她不說話,翠翹說:“旁人求都求不來呢。”東珠突地站了起來,問翠翹要不要聽曲子。那聲線輕微,若遊絲般回蕩在屋內。
第六章氣若遊絲(上)(4)
其實東珠很久沒有彈過箏曲,也並不愛彈。那時非要學不可,隻因他說喜歡。她將手搭在琴弦上,先試著彈了幾個聲。琴很久沒有用了,或是自己太久沒有練習生生疏了,彈得有些笨拙,隻覺得手指刺痛,如針尖一枚枚刺進去。曲調又那麼幽怨,讓人直想哭。那曲調也若遊絲,是斷斷續續裏拉長的傷心。
翠翹拉她起來,說:“算了,別彈了。”
東珠一偏頭,那淚水如珍珠一滴滴掉下來,聲淚俱下地說:“誰都不知道。”翠翹心裏重重一瑟,直說:“我知道,東珠,我知道。”她將她摟在懷裏,隻覺得她不住在顫唞。
翠翹拍她的肩,過了良久,輕聲說:“阿瑪說要進宮謝恩,皇上特準了家眷同去,阿瑪讓你和額娘都去。”
第六章氣若遊絲(下)(1)
東珠不點頭,也不搖頭,翠翹見她平靜一些,方說:“其實十三阿哥人也很不錯呢。”她還是一動不動,翠翹疑心她睡著了,低下頭來看她,見東珠眼睛睜著,直直地發呆。
馬爾漢還沒有進宮謝恩,後宮裏先有了請貼過來。十三阿哥母親敏妃章佳氏過世得早了,一直由德妃照顧著,他自小跟著四爺一塊,與德妃感情亦不錯。這日德妃先發了帖子過來,讓東珠進宮去。
東珠心情不佳,翠翹傳了回話到宮裏,隻道:“阿瑪不日要遠去,這幾日讓東珠留在府裏,也盡些孝道。”
德妃想想亦對,可是若她不來自己仿佛下不了台,有失顏麵,後來又差來人傳話來說,馬爾漢明日進宮謝恩,今個兒你先進宮來,咱們娘倆嘮些家常,明日是你再隨你阿瑪離去。
德妃這樣一說,東珠倒不好再拒絕了,叫了翠翹作陪,當晚就進了宮裏。去的時候,內務府的人正在德妃處張羅,要做新的衣衫,德妃挑了一匹如月光一般光亮的緞麵給東珠,說:“先為你做一套,等到大婚那日,自然還有更好的。”
東珠道了謝,德妃命人上了些四色拚盤的點心,與東珠聊了起來。
後來說到皇子們的幼時趣事,德妃說:“有一次皇上去獵熊,沒帶他們幾個兄弟去,老八、老九、老十還有十三和十四,他們幾個啊,便偷偷跑出去,沿著雪地上的小獸腳印,在山坳裏找到一隻幼虎,可來勁了。”
翠翹聽到德妃說到九阿哥,端著茶杯的手頓了一頓,不由得偷偷看了一下東珠。
德妃繼續說:“那時十三阿可還小呢,可就他不怕,安慰大家,還老氣橫秋地說:‘那種老虎離二百米遠傷不了人’。老十四就說:‘可不能讓我一個人落了單。’,眾人都就應承得好好的,要跑一起跑,要留一起留。後來,你猜怎麼著?”德妃一笑,說:“跑得最快的是老四,為這,老十三硬是一個月沒有理過他。”眾人都忍俊不禁,翠翹淺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