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禎穿過內庭,迎麵三進的一個小院,中間一扇門打著,裏麵透出燭火,胤禎聽到蘇爾特哈什在叫四爺的聲音。仿佛依稀聽得一個女子說:“把他的頭抬起來。”胤禎怔了一怔,腳下的步子卻是沒有收回來。他一進門,卻見燭火中,四爺躺在一張江南製的床上,床邊站著蘇爾特哈什。而那個女子彎腰仿佛在於四爺說話,不,她不是在和他說話,仿佛像是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胤禎整個人都僵住了,李以鼎自身後推他,胤禎隻覺得天旋地轉,站不穩了。但是蘇爾特哈什先看到了他,驚叫一聲:“十四爺!”那女子慌忙抬起頭來,四目相對,低低叫了一聲:“胤禎。”胤禎突然清醒過來,轉身出去。

心在頃刻間,就成了灰。

婉兮想要追出去,可是看了看四爺,他的脈動微弱,沒有了呼吸。婉兮來不及細想,讓蘇爾特哈什壓住四爺的胸,助其呼吸。

等到四爺慢慢有了呼吸,婉兮從房裏出來,李以鼎站在門外,婉兮問:“十四爺呢?”

李以鼎說:“他想騎馬走,被我攔住了,這會兒子在外麵呢。”婉兮正要出去找胤禎,李以鼎說:“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婉兮知道他誤會她了。婉兮說:“我跟四爺是清白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李以鼎說:“梁婉兮,有此事情也許你永遠都不知道。”

婉兮回頭望了他一眼,夜雨裏他的白衣被汙泥染黑,雖然有些疲憊,還是難掩底蘊。婉兮嘴角一牽,柔聲說:“我知道。我現在要去找胤禎,四爺隻是溺水,你讓人好生伺候著。”

雨已經停了,婉兮在城門樓上找到胤禎,他的衣衫被雨水打濕了還沒來得及換,貼在身上。婉兮靜靜地站在他身邊說:“你看到未必是真相。”

他半晌沒有出聲,方說:“既然連看都不能知道真相,我未見到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真相。”

婉兮望著他的側臉,見他一臉嚴肅,便說:“我說不過你。”

胤禎說:“你連解釋都這樣沒有誠意嗎?”他低頭冷冷一笑,道:“休書——休書我讓人送到了宗人府裏。”他一摔衣袖,衣襟打在婉兮手上。⑨思⑨兔⑨網⑨

婉兮怔了半刻,追上去問道:“你什麼意思?”

胤禎卻冷笑道:“你還沒有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寫了休書。我們從今以後各不相幹,各走各的。”

她並不生氣,隻是追問道:“你認真的嗎?”

反觀她的平靜,而胤禎那樣生氣,風風火火地下城樓。

婉兮追了幾步,想起竹宿裏聽來的話:“如果你要保命,就要先保住四爺的命。皇上另立諸君如果不是四爺,曆史如不沿著你的生命軌跡而行,你應該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如果這件事情發生,而他隻能在兩者中選擇一件,要麼成就仕途,要麼失去你。”

第四十章驚起雙棲蝶(6)

婉兮腳步慢慢停了下來,眼睜睜地看著他遠去。

廣升之後,婉兮再也沒有見過胤禎。四爺後來身體康複,湖南湖北的洪水退下去,她便隨四爺回了京城。四爺擅自做主把婉兮安頓在平郡王府後麵的一所園子裏,婉兮從前來過,當日是為其其格的事情,她來找四爺,也是在這個園子。這園子從前是左都禦史的宅子,是翠翹住過的地方。

有一晚,婉兮在園中納涼,看到種下的月季開花,幾隻蝴蝶飛舞其中,婉兮心裏突然想起幾句詩來——

笑卷輕衫魚子纈。試撲流螢,驚起雙棲蝶。瘦斷玉腰沾粉葉。

她念到這時裏,停了下來。

“人生那不相思絕。”有人接下去念道。婉兮怔了一怔,轉身看到四爺站在小徑上。這晚無風無月,竟不知怎的,兩個人都愣在了當地。

這場景,仿佛翠翹離開之前,他來找她的那個夜晚。四爺輕輕歎了口氣,掩著落寞上前問道:“住得還習慣?”婉兮點頭道謝。四爺命人備了酒茶,兩人坐在花前。

婉兮突然問道:“四爺想念她麼?”

四爺說:“其實我從來沒刻意想過她。”他頓了一頓,“她一直在我心裏。”

有片刻的沉默,婉兮說:“她一定很愛你。”四爺想起許多年前的那天晚上,她對他說淘氣地說:“那我先欠著你的。”音容笑貌好像都曆曆在目,可是人已經不在了。這樣一個承諾,如今隔了許多年,由婉兮說出來,仿佛一個殘破的夢,突然圓滿。

婉兮說:“我與胤禎成婚的那一天,十三福晉為我送了一件東西,是翠翹的。我把它還給你。”

四爺問:“是什麼?”

“蘇爾特哈什告訴了我,我知道她是我的前世,”很好笑呢,因為胤禎,她從前還吃過她的醋。

婉兮頓了頓說:“她一定也預感到了某一天,她害怕自己會忘掉,而寫來的點點滴滴。她希望我能看懂,能明白,可是……”她抱歉地看了他一眼。

四爺隔著桌子握住婉兮的手,婉兮退縮:“但是我真的不明白。我想這些東西交給四爺才算是物歸原主。”她從房裏拿出那個匣子,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