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我不能與老虎一起安靜地看書了。隻要一發現老虎跟我待在一起,大喵就會狠狠地拍門,一直拍到我開門為止。當然,大喵也不是非要待在我的房間裏不可,隻要我讓它出去的同時,也把老虎一起趕出去,它就毫無異議。

有時候,我獨自在房間裏看書,但大喵在外麵沒看到老虎,就會懷疑老虎跟我在一起,非要拍門進來不可。

如果我把門打開,讓大喵看看老虎並沒有在臥室裏,再讓它出去,它便會乖乖地出去,安心臥在門口睡覺,不會再拍打我的房門。

三番四次之後,我終於明白,進我的房間並不是大喵的最終目的。它要求的是跟老虎一樣的待遇,用人類的語言來說,其實就是公平。

想不到不會說話的大喵竟以這樣的方式為自己爭取權益,我暗自慚愧,從此以後不再厚此薄彼,想和它們玩的時候,就把大門敞開,讓它們都進來;要睡覺了,就讓它們一起出去。

一段時間過後,大喵終於恢複了對我的信任。當我關門在房間裏看書或創作的時候,它再沒有來拍過我的門。

後來,我辭職成為一名自由創作者,家裏便成了我的辦公室,老虎和大貓便順理成章地成了我的“同事”。每天上午,我坐在窗前開始寫作,老虎和大喵便臥在桌邊與我一起上班。不過,它們的參與感實在太強了。趁我認真工作之際,老虎總是忍不住把半邊身子壓在電腦鍵盤上;大喵更厲害,直接用爪子拍打電腦屏幕。

老虎和大喵的搗亂行為直接被家人定義為我玩物喪誌,於是,在我“上班”期間,它們常被請出門外。大喵還好,本來就是一隻能屈能伸的貓,出去就出去,走到門口倒地一躺,就是一隻睡著的貓,很幹脆利落。老虎卻變得執著了。每次被清理出場的時候,它都異常心不甘情不願。可能在它的印象中,白天就是用來玩的,這個規律不能輕易改變。

於是,為了找我玩,老虎開始動腦筋了。“貓有多大膽,事有多順坦”,沒多久老虎便學會了曲線救國:它繞過陽台直接走到臥室窗前,然後單爪開窗鑽進房間裏。每次,我正奮筆疾書時,窗邊的窗幔中都會突然鑽出一個圓大的貓頭。我會忍不住輕呼一聲,扔下正在寫的劇本,抱起老虎在地上打滾。

更刺激的是,這一切大喵完全不知道。它在門外睡得正香,完全沒想到老虎已經暗度陳倉!我與老虎在無聲的交流中默默地訂立了契約,那就是絕對不能發出任何聲響,以免驚動睡在門口的大喵,就像一對偷情的男女心照不宣地保守著一個不能讓第三者知道的秘密。

我相信,這時候的老虎是充滿自豪與感恩的,它是如此善解人意。玩了一會兒後,它會乖乖地躺在窗台前看我寫作,有時候閉目養神,有時候幹脆睡著了,偶爾睜開眼睛看一眼我,又在劈劈啪啪的打字聲中睡著了。

那是一段多麼美好的時光啊,我們就這樣浪費著彼此的光陰,散漫而開心。

後來,劇本寫好了,電視劇要開鏡了,作為編劇,按照公司的安排,我需要跟組。當我與狗寶和狗豆在客廳商量著出差的各種事項安排時,老虎與大喵默默地守在一旁看著我們。

“媽媽,你說老虎和大喵知道你要出差嗎?”狗寶好奇地問我。

“不知道吧,它們又聽不懂我們說話。”我淡淡地說,伸手分別揉了揉老虎和大喵毛茸茸的圓腦袋。

晚飯後,我進房間收拾行李,一打開門,還未開燈,便感覺兩團黑影快如閃電地躥進了房間。不用說,一定是那兩個調皮搗蛋鬼了。我摸索著打開燈,發現老虎與大喵正緊張地注視著我。此後,不管我做什麼,它們都亦步亦趨地跟著我。

我收拾好要帶去橫店的衣物後,突然發現,兩隻貓怎麼不見了?它們去哪兒了?唉,畢竟是不通人情的小動物,哪有耐性陪我收拾行李呢?但是,當我準備把衣物裝進行李箱的時候,我驚訝了:大喵和老虎躺在行李箱中,兩雙貓眼正緊張地盯著我。

我的行李箱不大,裝兩隻貓也隻是剛剛好。

它們就這樣頭靠著頭,身子各自微微蜷曲又相互緊貼著,剛好湊成一個長方形,整體看上去有點兒擠。像是被我發現了難以傾訴的秘密,兩隻貓的表情都有點兒尷尬,空氣很安靜。

“怎麼了?你們是想跟媽媽一起出差嗎?”

我笑著把它們抱出來,可是它們堅持要躺進箱子裏,還互相配合得天衣無縫,剛把這隻抱出來,那隻就從另一個方向躥進箱子裏躺下了;剛抱起箱子裏那隻,另一隻已迅速地占據了箱子的一邊。在這期間,它們的雙眼一直可憐巴巴地看著我,眼裏滿是哀求,令人不忍拒絕。

我能怎麼辦呢?對於我這樣一個沒有原則的人來說,當然是隨貓們的便吧。哦,不對,其實我也是一個有原則的人,隻不過我的原則就是沒有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