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波特蘭,萬聖節是重要的節日。羅恩所有鄰居的門廊和草坪上都閃耀著雕刻過的南瓜,還裝飾著稻草人、巨大的蜘蛛和蛛網。不遠處的一個前院裏,電影布景師房主架起了一個巨大的裝置,真人大小的吸血鬼和女巫身穿奇裝異服戲劇性地坐在躺椅上,骷髏和僵屍們從臨時搭建的墓地裏冒出來。
萬聖節前夜,羅恩心情低落地醒來。腦海中的瑪塔揮之不去,於是,他想試著在換季前做些農活兒轉移注意力。他家的花園裏有一塊小小的白色柵欄圈起來的菜園,裏麵雜亂地種著土豆、綠豆、芥菜和一些南瓜。
羅恩挑了最大的南瓜做南瓜燈,還準備給住在隔壁的安烤個南瓜派,以感謝她自瑪塔失蹤以來給予的幫助。安是個有點兒八卦的人,她讓他想起了20世紀60年代的情景喜劇《家有仙妻》裏的格拉迪斯·克拉維茨,但安是出於善意、熱心腸的那種。羅恩一邊洗刷著南瓜上的泥土,一邊回想瑪塔和克裏托的童年,它們總是想要參與一切活動:如果他掀開地毯拔地板上的釘子,它們就會試著用小牙齒把釘子拔出來;如果他在做園藝,它們則會跑出來幫忙挖洞,小白爪子總是被泥土弄得髒髒的。
而現在,克裏托坐在小菜園的一邊,緊張地看著他幹活兒。
瑪塔第一次失蹤後,克裏托變得既害羞又易受驚嚇。事實上,瑪塔第一次失蹤不久前,克裏托先失蹤了兩天。它是帶著腫起來的眼睛和受傷流血的嘴回家的,明顯是被誰踢中了頭部。它的一顆尖牙斷了,幾顆下牙被打掉了,下巴上的皮膚也被撕破了。那兩個月裏,它視線模糊,走路一直撞到東西。獸醫說,克裏托能活下來是很幸運的。
自從瑪塔再次消失不見,克裏托就變得更膽小了。除了羅恩,它即便見到認識的人也會躲得遠遠的,還會衝他們嘶嘶叫。這隻可愛的長腿燕尾服小貓有著銀綠色的眼睛和彎曲的小胡子,自從姐姐失蹤,它就變得非常黏人。它總是跟在羅恩身後,不論是在房子裏還是在花園裏。
羅恩停下手裏的園藝工作,繼續喝他的咖啡。突然,他聽到克裏托發出嘶嘶聲,緊接著,一道黑白的影子一閃而過。他轉過頭,隻見克裏托瘋狂地爬上了後門廊的台階。當羅恩轉過來去看是什麼嚇到了它的時候,他發現傑克正走過他家的房子。羅恩腎上腺素飆升,整張臉漲得通紅,他從園子裏衝出去,跑向人行道上的傑克。他的手指沾滿了泥,還拿著咖啡杯。
“我知道是你殺了它。”羅恩喊道,幾步跑到傑克麵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傑克怔了一下,一時糊塗了。羅恩無法阻止自己——他推了傑克一把。羅恩本不相信暴力,但處在悲傷和憤怒中的他失去了理智。傑克一把將他推回去,很容易就把他打倒在地了。咖啡杯掉在草坪上,滾了幾圈。
傑克怒氣衝衝地逼近羅恩。“我沒有碰你的貓,你個胖基佬。”他大叫,臉氣得通紅,脖子上的藍綠色刺青在憤怒地跳動著,“我不是虐待動物的人。我可能會一個跺腳把它們嚇跑,但我絕不會一把火把它們點著。”
羅恩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開始尖叫:“你這個恐怖分子!我敢肯定是你踢了克裏托的臉,把它的牙打掉了。不然它為什麼這麼怕你?大家都知道去年是你綁架了瑪塔,還把它扔進了樹林。這次你又對它做了什麼……殺了它嗎?”
“你他媽到底在說什麼?”
羅恩紅著臉,怒火中燒,他從草坪上抓起咖啡杯扔向傑克。杯子砸中傑克的頭,劃破了他的太陽穴。這一次,杯子碎了。
傑克摸了摸臉,看到手指上的血,頓時火冒三丈,像瘋了的犀牛一般朝羅恩猛撲過去,用拳頭狠狠地打在羅恩的胸口上。“如果你四處散播謠言,告訴別人我殺了你的貓,我就有本事讓你消失。”他說,用手指狠狠地戳了戳羅恩,“我會把你弄走,沒有人會找到你的。”
“去你媽的,垃圾玩意兒。”羅恩罵了回去。他直起身子,想去掐傑克的喉嚨,但傑克迅速地抓住他的兩隻胳膊,做了個裸絞。
“你還活著是因為我沒殺你。”傑克惡狠狠地說完,放開了喘不過氣的羅恩,“我警告你,給我小心點兒。”然後,他氣呼呼地站起來走到馬路對麵,又轉過身來,帶著嘲弄的笑容大聲喊道:“剛剛很厲害嘛,基佬。我差點兒以為你要贏了。”
“卑鄙小人。”羅恩喘著粗氣憤憤地轉過身。
羅恩一瘸一拐地回到家裏,拿出掃帚清理了人行道上的杯子碎片。他提起裝滿南瓜的籃子,蹣跚地進了屋。
在他打開後門的那一刻,克裏托從冰箱後麵跳了出來,一閃一閃的寶石綠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滿了疑問。羅恩洗掉手上的泥土,抱起受驚的貓癱倒在椅子上,依偎著它,安慰著它。
他們倆都在顫抖。
萬聖節前一天的下午,邁克爾、塔博和凱爾晃蕩到了新季超市外麵。風很大,他們在老地方——噴滿塗鴉的消防栓旁縮成一團。幾年前,街上的孩子們在消防栓上噴塗了一幅邁克爾的肖像,上麵寫著他在流浪界的昵稱“百寶箱”。事實證明,這個消防栓令人吃驚地耐用。他們拿出那張寫有“請給予一點兒小小的善意”的薄紙板放在標誌性的消防栓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