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找機會去看看你的妹妹和母親,瑞特,她們都很想念你。”斯科特喝了一杯沒加糖的紅茶。
“我得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媽媽和妹妹的關照,雖然我被我父親認定是個叛徒,可奇怪的是他居然肯熱情款待你。”瑞特精神十足,神采飛揚,絲毫看不出他度過了一個驚心動魄的不眠之夜。他斜靠在桌子上,像一座裝飾精美又多了更多弧線的比薩斜塔。瑞特濕漉漉的黑發向後豎著,幾縷不聽話的、黏在一起的發絲從額角掉下來,比流蘇更加柔順。他格子襯衫的袖子挽起來,上臂完□^露在外麵,毛發和肌肉同樣發達。他是時不時地跟人招呼、握手,或者分享幾句俏皮話。
斯科特給瑞特端了一杯咖啡,盤子上有幾片塗抹了花生醬的麵包,繼續剛才的話題:“外麵南方的女性多麼不容易,多麼偉大啊。”
“沒錯,是很偉大。”
為什麼好端端的話從瑞特嘴裏說出來,總會變味?記得瑞特其實還算尊重女性的,至少他不歧視女性。
斯科特展開來說:“我們南方的淑女們一生下來就被培育當擺設,當個富有同情心和魅力的聽眾,當個楚楚可憐、愛讚美別人、腦袋空空的木頭美人。同時她們也被培育擔負起管理大家庭裏紛雜費神的瑣事,及人數眾多又經常明爭暗鬥的仆役等吃力工作——要做到女主人一麵忙著絲線配色的精巧繡花活兒,一麵把屋子、花園、廚房、下人管得井井有序。招待客人,安頓家人,窗戶必須擦得幹淨明亮,銅製品必須擦得光耀奪目,客廳裏必須坐著一位穿戴整齊、泰然自若、談笑風生、多才多藝的女主人,瑞特,這簡直超越了人類的極限!可是還是有那麼多南方淑女們做到了!”
斯科特其實不大喜歡查爾斯頓傳統的聚會,比如寶蓮和尤拉莉姨媽家每天下午的聚會。大家會重新審視和檢閱查爾斯頓各種微不足道、雞毛蒜皮的流言蜚語,互相比較各自的家譜,對一點點醜事都津津樂道。
“比如你受人尊敬的母親,以及同樣備受推崇的韋爾克斯太太,她們是我尊敬的女人,可惜我沒有你這麼好的福氣。”瑞特從他手中接過咖啡杯喝了一口,憤憤不平地說,“你這個愛惡作劇的孩子,你在咖啡中加了多少牛奶?告訴我,你該不會是直接用牛奶煮的咖啡吧?”
斯科特點點頭,泰然自若、若無其事地說:“沒錯,牛奶有安神的功效,你需要好好睡一覺了。”
瑞特兩道烏黑濃密的眉毛衝撞在一起,裝作恐嚇的、惡狠狠的模樣說:“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揍你一頓,脫下你的褲子狠狠揍你的屁股。”
斯科特為了自己屁股的安全及時轉移的話題:“這次航程順利嗎,瑞特?”他明知故問。
“林肯先生派出的軍艦越來越多,甚至把繳獲邦聯的船隻都改造成了軍艦,包圍圈在不斷收緊。”瑞特勉強喝下牛奶味太重的咖啡或咖啡味太淡的牛奶,黝黑的手指敲打著木質的桌麵,“不出十八個月,寶貝,”瑞特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恐怕我們就難以通過封鎖線了。”
“林肯總統這招真是狠招又是昏招。南方將近五千千米的海岸線上的所有港口,甚至密西西比河都將落入北方軍艦的控製,甚至利用密西西比河來肢解邦聯。不過既然‘封鎖’,根據國際法,就默認了南部各州是另一個國家,而非一個國家內叛亂的各州。”斯科特憤憤地說,不過他的聲音也是壓低的。
第二十九章
查爾斯頓的集市裏,魚販子和肉販子們在大聲叫賣,而用人和太太們正為了攤位上的貨物而討價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