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哇!真是稀世寶劍!”劃開這片靜溢的是騰格裏的撫掌笑喝。“這把劍,我要定了!
騰格裏的話才說完,眾人一擁而上,爭相要為當頭取得斷情劍。
隻見斷情劍輝芒束敝,劍身以“風馳電掣、躡景追飛”之態穿動,瞬間,場麵回複靜悄悄。劍依舊懸定半空,屏息以望的,卻隻剩下四人──薛映棠、騰格裏及他的兩個美人兒;至於,其他的人……全死了!
怵目驚心的鮮紅,如毯席地,灑滿了一整個應堂。
回過神的美人率先尖叫好嬌弱的身幅往騰格裏的懷中偎去,四隻手臂像攀著浮木似地緊緊摟住他的頸項死也不放;驚駭過度的騰格裏卻再也沒有安撫美人的力氣了。
“饒……饒……饒命呀!”騰格裏嚇得臉上油光盡褪,隻剩慘白。
斷情微微動了動,劍尖正指對他的鼻。
“你走你走!”見它猶有殺意,騰格裏歇斯底裏地猛揮手,認定薛映棠就是禍源,催趕她離開。
“夠……夠了!斷情,夠了!”寒顫著聲,她虛弱地說。對於這樣的景況,薛映棠的震懾並不下於他們。
“這時放了他,後患無窮。”衛逐離冷絕的聲音傳入她的腦中。
“不、不!不要!”她不斷搖頭,這麼多條人命因她而死,再看到哪個人淌血斷氣,她不曉得自己是否能夠承受。
陷人死寂的僵持,時間隨每一滴汗珠迸流,斷清劍始終沒有動作;仿銳佛過了千百年,終於,斷情劍緩緩平落地麵。
“你不要後悔。”他撂下淡漠的一句。
薛映棠沒有回應,遲疑了好一會兒,才俯身拾起斷情劍。
騰格裏長長籲了口氣,緊繃的俱意略消,手腳卻都嚇得發麻了,驚魂未定地疊聲說:“你快走吧,不要再來了。”
她一是不想在此處多留片刻,飛快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首,由衷默默哀悼,而後快步離開,將滿室的血腥留給了騰格裏。
※ ※ ※
向晚的風在草原上織起寒意,吹亂了她的發絲,儲斑點點、破痕多處的衣衫此時徒顯狼狽不堪,已無法抵禦將來的夜涼。
薛映棠坐倒在地,實在不記得自己究竟是怎麼離開騰家的。印象中,她隻是掐著“要離開”的念頭,驅動腳步急行,其他在腦海中的,幾乎就是……一片血霧!
最後,是疲憊讓她停止的。
猶自喘著氣,許多畫麵聲音卻向她襲擊而來──女娃兒一家交疊陳屍……七名大漢倒在血泊之中……還有那些無恥之徒狂浪輕恣的笑聲……為避追趕疾奔的馬蹄聲……
“不!不要!”捧著頭,薛映棠不住使力地晃,然而那些影像、聲音如鬼似較,始終在她腦中交錯盤桓不去,連帶牽引出許多深埋多年的記憶。
“阿爹……阿娘……”口中逸出破碎的輕喊,那是她幾乎遺忘的想念,被爹娘疼摟在懷的安心感,終化做抑聲的吸泣。“阿爹……阿娘……”
衛逐離無言悄立在她身後──她這般單純得近乎透明,也很自然地展現這樣坦然淨潔、宛若初生的自己。不可否認地,見她識藥石、解水瘟的細膩與膽識,確是聰穎靈巧,然而,如此慧黠的她卻來不及學會用在人事機心的了解和警覺上。
是他殘忍?是他做得過分?是他強逼著她麵對各種醜陋?一連串的們心自問因她而起,輕叩著他向來視為理所當然的認知。
“這樣會受涼的。”良久,他終於開口,對哭累了呆坐著的薛映棠說,相較於平素的冷淡和緩的語氣顯得格外溫暖。
“我理會得。”背著衛逐離,她意興闌珊地隨口一答,並沒有起身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