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鼻子了。可能他會覺得世道不……比方說,不那麼對頭吧,但他不會哭鼻子,再過幾年就不會哭鼻子了。”
“哭什麼啊,雷蒙德先生?”迪爾開始顯露出他的男子漢氣派。
“哭什麼,哭有些人想也不想一下就使另一些人痛苦,哭白人給黑人帶來無端的苦楚,絲毫不考慮黑人同樣是人。”
“阿迪克斯說欺騙黑人比欺騙白人罪還要重十倍。”我咕噥說,“他說那是人世問最大的罪過。”
雷蒙德先生說:“我不認為如此。瓊·路易斯小姐,你不知道,你爸爸不是一般的人,得幾年以後你才能理解這一點——世上的事你見得太少了’.連這個鎮上的事你都沒有看夠。但是,你現在該做的是回審判廳去。”
這活使我們記起來,我們幾乎漏聽了吉爾默先生對湯姆的全部盤問。看看太陽,它正在飛快地從廣場西邊的商店屋頂後麵落下去。在兩個火坑之間—一雷蒙德先生和第五巡回法庭——我猶豫不決,不知該往哪兒跳。“來吧,迪爾,”我招呼他說,“你現在好了嗎?”
“好了。雷蒙德先生,見到您很高興,謝謝您的可口可樂,真靈I”
我們跑回審判廳,跨上台階,登上兩段樓梯,沿著看台的欄杆擠回去。賽克斯牧師幫我們留著座位。
審判廳裏鴉雀無聲,我又不知道那些哇哇哭叫的嬰兒哪兒去了。泰勒法官的雪茄銜在口中隻剩下一個小小的棕色點兒,吉爾默先生坐在桌旁拚命地往一本黃色便箋上寫著什麼,想比揮筆疾書的法庭記錄員記得更詳細。“唉,”我喃喃地說,“我們錯過了好戲。”~
阿迪克斯正在對陪審團說話。顯然,他剛才從身旁公文包裏拿出了一些公文,那些公文還攤在桌上,湯姆·魯賓遜在一旁用手撫弄著。
“……缺乏真憑實據,這個人被指控犯有死罪,正在接受決定生死的審判……”
我捅了傑姆一下。。他說了多久了?”
“剛才他分析了所有的證據,”傑姆輕聲對我說,“我們會贏,斯各特。沒有不贏的道理。他說了大概五分鍾了。整個事情他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自,就象我可以向你解釋的那樣,連你也能聽懂。”
“吉爾默先生有沒有……?”
“噓!沒有什麼新玩意兒,還是老調子。別說話了。”
我們又朝下望去。阿迪克斯流暢自如地講著話,神情淡漠,象是在口述一封信。他在陪審團麵前踱來踱去,陪審員們似乎在聚精會神地聽著;他們仰著腦袋,露出欣賞的目光跟隨阿迪克斯的步伐轉動。我想那是因為阿迪克斯說話平靜。
阿迪克斯停了下來,做了一件他平常不做的事。他解開表鏈,連表一道放在桌子上,說;“請求法庭允許……”
泰勒法官點了點頭,阿迪克斯接著做了件我以前和以後都沒見他做過的事情——無論是在大庭廣眾之中或是在私人房間裏都沒見他做過。他解開背心上的扣子和衣鋇上的扣子,鬆開領結,脫掉上衣。他從來不解開身上的任何穿戴,除非晚上上床睡覺。在我和傑姆看來,他現在這樣簡直就是一絲不掛地站在我們麵前。我們交換了驚奇的眼色。
阿迪克斯把雙手揣進口袋裏,回到陪審團跟前。我看到他的金色領扣和鋼筆、鉛筆的一端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先生們,”他又開始說話了。我和傑姆的眼光又一次相遇,因為阿迪克斯的口吻與剛才的迥然不同了,他甚至可能用這種口吻叫一聲“斯各特”。他的聲音不再是平淡冷漠的了。他對陪審員說著說著,好象他們是站在郵局拐角處的一群街坊。
“先生們,”他I兌,“我的話不會說得很長,不過我想借與諸位在一起的剩餘的時間提醒諸位,這個案件並不難處理,弄清這件事並不需要對複雜的事實進行仔細的篩選,但是事情本身的確要求諸位一定要有十足的把握才能給被告定罪。首先我要說,這個案子根本就用不著上法庭。它象我們分辨黑白一樣的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