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兒又出來回到我身旁,茫然地拍拍我的肩膀,又到傑姆房間裏去了。
一輛汽車停在屋前。我對雷納茲醫生的腳步聲跟對爸爸的一樣熟悉。雷納茲醫生曾把我和傑姆接到這人世間來,曾使我們安全度過每一種人類知道的童年疾病,包括傑姆從樹上小屋摔下來的那一次。他一直跟我們要好,但是他說,要是我們老是生癤子的話,情況就會不…樣了。不過我們對他的話表示懷疑。
他進門就說:。天哪!”又向我走過來說:“你還沒倒下。”然後轉身進傑姆的房間。他知道我們家每問房間。他也知道,我身體不好,傑姆就好不了。
過了很久很久,雷納茲醫生出來了。“傑姆死了嗎?”我問道。
“死不了。”他說著,對我蹲下來。“他頭上腫了一塊,象你頭上一樣,還斷了隻胳膊。斯各特,看著那邊——不,頭不要轉過去,隻轉動眼珠。好,現在看那邊。傑姆的胳膊斷得很厲害。據我看是手肘斷了,好象有人想擰掉他的胳膊……好,望著我。”
“那麼他沒有死?”
“沒——有!”雷納茲醫生站起來。“今晚沒什麼可做的,隻是盡力讓他感覺舒服點。我們要給他的胳膊照X光——看來一時他得把胳膊吊在一邊。不過,不要緊的,他會好起來的。這麼大年紀的小夥子好得快。”
他說話時緊緊盯著我,手指輕揉著逐漸出現在我前額上的腫塊。“你沒覺得身上有什麼地方折斷了吧?”
雷納茲醫生這一個小玩笑使我笑了起來。“那麼,您認為他沒有死羅?”
他戴上帽子。“當然,我的話可能不對,但是我認為他活得好好的。沒有任何死的征兆。去看看他吧。等我回來,大家就碰頭作出決定。”
雷納茲醫生步履輕快,赫克·塔特先生卻不然,他沉甸甸的靴子使走廊都得活受罪。他不熟練地推開門,說了雷納茲醫生進門時所說的同樣的話,又補充說:“你好吧,斯各特?”
“很好,先生,我要進去看看傑姆。阿迪克斯他們都在裏麵。”
“一塊進去吧。”塔特先生說。
亞曆山德拉姑媽用一條毛巾掩著傑姆的台燈,室內光線暗淡。傑姆仰臥在床上,在他的一邊臉上有塊難看的傷痕,左臂向外攤著,肘關節有點兒彎曲,但卻是向外邊彎。他雙眉緊鎖。
“傑姆……”,阿迪克斯說:“他聽不見,斯各特。他象燈一樣,暫時熄滅了。他本來快醒了,但雷納茲醫生使他又昏過去了。”
“好吧,爸爸。”我退了幾步。傑姆的房間四四方方,挺寬敞的。亞曆山德拉姑媽坐在壁爐旁的搖椅上。那個背傑姆進來的人倚著牆站在牆角裏。他是個我不認識的鄉下人,他可能參加了今晚的慶典,事情發生時可能在近旁。他一定是聽見我們叫喊跑來搭救我們的。
阿迪克斯站在傑姆床前。·
赫克·塔特先生站在門口,手拿帽子,褲袋裏鼓鼓囊囊地裝著手電筒。他身穿工作服。
“進來吧,赫克。”阿迪克斯說,“發現了什麼嗎?我想不出誰竟這樣卑鄙,千出這樣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你已弄清了是誰。”
塔特先生吸了吸鼻予,敏銳的眼睛瞥了屋角裏的人一眼,對他點了點頭,‘環顧了一下四周的人——傑姆、亞曆山德拉姑媽,最後,眼光落在阿迪克斯身上。
“坐吧,芬奇先生。”他以令人愉快的口吻說。
阿迪克斯說:“大家都坐F吧。赫克,你坐那張椅子。我到客廳去再搬張椅子來。”
塔特先生坐在傑姆桌旁的椅子上。他等了等,直到阿迪克斯回來坐好。我不理解為什麼阿迪克斯不給那站在牆角如人搬一張椅子。不過,阿迪克斯對於鄉下人的習性比我了解得多。他的鄉下當事人中有的喜歡把他們的長耳馬拴在後院苦楝樹上,阿迪克斯常和他們!生後麵台階上接治事情。這一位說不定站在牆角裏還覺得舒服些。
“芬奇先生,”塔特先生說話了,“告訴你發現了什麼吧。發現一件小姑娘的連衣裙一現在擱在車裏。是你的嗎,斯各特?”
“是的,先生,是水紅色帶褶飾的。”我說。塔特先生那模樣似乎是站在證入席上發言。他喜歡按自己的方式講話,既不受原告的影響,也不受被告的影響。這樣,有時就要拖延老半天。‘
“還發現一些奇怪的褐色布片……”
“那是我的戲裝,塔特先生。”
塔特先生用雙手擦擦大腿,又揉了揉左臂,端詳著傑姆的壁爐架,好象對壁爐發生了興趣,然後把手指伸向他那長長的鼻子。
“還有什麼,赫克?”阿迪克斯問道。
塔特先生用手在他曲脖子上揉一揉,說:“鮑勃-尤厄爾躺在那棵大樹底下,下肋間插著一把廚房裏用的刀,沒氣了,芬奇先生。”
Chapter29
亞曆山德拉姑媽站起來伸手去扶壁爐架,塔特先生想起來幫她,但被她謝絕了。阿迪克新坐著沒動,破天荒第一次,他那天生的禮貌對他一時不起作用了。
不知怎的,我腦子裏什麼別的事情也不能想,隻是老想著鮑勃·尤厄爾先生說過的,哪怕要花他一輩子工夫也得幹掉阿迪克斯。他險些兒成功了。這是他一生中最後的作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