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播。可眼前的少年身法詭異,身手不凡,那夜手持匕首,接連取了幾人性命卻依然麵不改色。
這幾日受他照拂,所見所聞所觸所感無不與泙兒相去甚遠,泙兒雖荏弱,卻天性爛漫,眼前的少年則全然不同。便是自己,那夜驟然見到他的身影,非但沒有勸說他快快離開,反而心下認定他必能帶自己逃離,其實已經明了的不是麼?
若非如此,為什麼遲遲不肯喚他名字?隻是太希望奇跡能夠降臨,以至於存了千萬分之一的僥幸之心。況且少年的麵貌身量與泙兒幾乎絲毫無差,聲音也全無不同,還有額上的傷口,這一切,如何能讓自己相信,僅僅隻是巧合而已?
難道他是誰人派來保護自己的?或者是易了容?可是自己深諳易容之道,自然看得出少年麵目絲毫無矯飾的痕跡,看他近日來的舉動,又似乎不像是受人之命而來。那他到底是誰呢?
“你究竟是什麼人?”良久,蘭澧睜開眼睛,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少年。夜幕已經降臨,山洞裏光線昏暗,雖然相距不遠,卻看不清他麵上的表情。
“我……”少年聳了聳肩,似乎有些無可奈何:“我叫蘭泙。”頓了一頓又補充道:“泙水的泙。”
“蘭泙……泙兒?”蘭澧身體一震,驀地瞪大了眼睛,頓時心子狂跳,突地又升起了一絲希望。
“呃,不是。抱歉讓你失望了。我說過,我不是你口中的泙兒。”少年有些苦惱地皺起眉頭,感覺到蘭澧驟然滿身的失望,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
在這幾天之前,蘭泙有許多個身份。比如,他是亞洲道上排名第七位的殺手“閻羅沙葉”,是賭城拉斯維加斯小有名氣的“快手泙”,是南城蘭氏家族年紀最小的少爺,甚至還曾一時興起,從日本皇宮中盜走太子妃的一對藍寶石耳飾。
如此這般看來,蘭泙似乎是一個“興趣”頗廣的天才式人物。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與其說是愛好廣泛,不若說是毫無興趣點可言。蘭泙性格冷淡,對周圍的事物幾乎無感,似乎生來隻是在這世上走一遭,冷眼旁觀世間冷暖,人世變遷,自身從未參與其中,世間大千百態,都與他截然無關。但他自小聰穎,深受蘭氏老爺子的喜愛。蘭泙與老爺子感情親厚,聽從他的建議,嚐試各行各業,尋求興趣所在。
機緣巧合下,蘭泙卻先習賭術,後學殺人法門,甚至妙手空空的本事也學了不少。老爺子得知後跌足長歎,但是心知蘭泙不必也無意靠這些歪門左道安身立命,便也罷了,隻求孫兒開心便好。
但是蘭泙雖然年紀輕輕便已闖出名堂,但是依然談不上喜好,所以他雖精擅殺人之術,卻並不嗜血,精於賭術卻不沉迷於此,更遑論眼紅別人的身外之物了。
如果那日,他沒有窮極無聊之下登上了飛往倫敦的飛機,如果不是因為恰好聖誕節而在特拉法廣場上漫步,如果沒有接近那株挪威王國送來的高大美麗的聖誕樹,或許他今天依然會在南城自己的別墅裏洗手烹茶,慢慢消磨著時光。
隻是凡事沒有如果,當那個貌似無害的美麗少女走進人群,接著猛然引爆了綁在身上的烈性炸藥時,蘭泙隻來得及跨出去幾步,接著就被爆炸吞噬了最後的意識。蘭泙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死在異國他鄉的恐怖襲擊中。隻是更為讓他驚愕的是,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居然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冰冷刺骨的冰窖中。
當時蘭泙猝死,考慮到局勢,蘭洲打算壓製一下消息,待豐邪走後再公布此訊,因為天氣炎熱,蘭洲便命人將他搬到了王宮的冰窖中。
其實蘭泙在未央殿的時候便已經開始慢慢有了知覺,隻是意識模糊不清,待到被丟到冰窖中,周圍恢複靜寂之後,方才緩緩睜開眼睛。
一睜開眼,腦海中便如同潮水般湧入大量的訊息,都是這具身體本身的記憶。蘭泙頭痛欲裂,幾乎花了小半個時辰才能從地上坐起來。
雖是夏末時節,但是冰窖中卻寒氣逼人,待到梳理好腦海中的記憶,蘭泙的手腳已然凍得近乎麻木。明白了這具身體慘死的原因,又想到自己最後的記憶,蘭泙無奈苦笑,借屍還魂這種事情居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而且還是超出他所知範圍內的另一個世界,更巧的是,這具身體本來的名字居然與自己相同,都是姓蘭名泙,一字不差。
不過他本身就是個無可無不可的人,雖然詫異,離開了原先的世界也沒有太大的感慨,在這個世界上有了第二次生命,也不打算就此凍死在冰窖中。
雖然額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但蘭泙還是稍稍處理了一下。這具身體體質偏弱,加之失血過多,蘭泙剛站立起來便有些頭暈目眩。站穩身形,蘭泙打量了一下自身裝束,便將衣袖和衣擺紮起來,使得行動可以便捷一些。
大凡王侯公卿富貴之家,大多會開挖儲冰的冰窖,以備夏季消暑之用。隻是雖然蘭泙擁有這具身體本來的記憶,但是以他的身份自然不清楚冰窖到底在什麼位置,這讓他出去的時候稍微遇到了一點麻煩。沒有多做遲疑,蘭泙便將見到自己麵目的兩個宮人滅了口,隨後拋進了冰窖中。他無意多傷人,藏身暗處待夜幕深沉,便矮身潛入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