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邱敞原的表情,在看到那少年的臉時,在瞬間變成了驚愕。

瞧了瞧身後急急奔來的韶蟠與拚命向此處趕來的客卿護衛,少年將一柄不起眼的短刃收回袖中,挑了挑眉毛,又看向邱敞原:“明日夜裏醜時,把你府裏西麵高處的暗哨支開半個時辰,我來找你。”

說完,也不待邱敞原回話,少年已輕巧地轉過身,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消失在不遠處的小樹林裏。

“二弟——二弟!你怎麼樣?”驚心動魄的一幕也隻是幾個呼吸間的事情,韶蟠與眾人終於趕到邱敞原身邊。顧不得那剛才橫空出現的少年,韶蟠急急滾鞍下馬,一個箭步衝到邱敞原身邊,便一把將他扶了起來,待到看到他身上的血跡時,更是滿麵焦灼,二話不說,查看了一下傷勢立即撕開衣襟為他包紮。

“大哥。”邱敞原聽著這久違的稱呼,突然想起兩人第一次結識時的情形,不知是否因為傷重的原因,聲音少了往日的冷傲,多了些暖意,叫完這一聲便沉默,任由韶蟠為他包紮傷口。

剛才一直綴在韶蟠身後快意跑馬,哪知經過那片小樹林時突然有如雨般箭矢飛射而出,白盧當即身中數箭慘嘶倒地,自己腿上也中了一箭。自馬上滾落之後便立即遭到數名黑衣人圍攻。他們的時間拿捏得非常好,正好在他落單之時出手,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將目標誅殺。看到那泛著冷冽光芒的長劍抹向自己的脖子時,邱敞原愕然發現,在那一片瞬間空白的意識中,最後一個閃過的影像居然是當年與韶蟠把酒言歡時的場景。

“不行,傷勢太重,我們得立即趕回去!”邱敞原臂上有幾處輕傷,頸間的傷口很淺倒是無甚大礙,隻是腿上的傷勢很重。韶蟠臉色很差,心中更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後悔、自責與懊惱交織著的說不出的感覺,什麼也顧不得,將邱敞原一把抱起來便放在黑龍馬上,隨即自己也跳上馬背,一抖韁繩剛要衝出去,已被邱敞原製止住。

“林大,將這個活口帶回去!”

“是!”

“另外,今日之事,不許向任何人提起。”

“是!”

“還有,將白盧……帶回去。”

“是!”

“君上,剛才屬下將那片小樹林搜過了,一個人也沒有!”一個武士模樣的人上前恭聲稟報道。此人十分機靈,看到剛才那個橫空出手救了自家主子的人消失在了樹林裏,也不待邱敞原吩咐,早已率人衝進去搜了一番。

邱敞原臉色慘白,穩了穩神道:“無妨,不用搜了,隨本君回府!”

“是!”

韶蟠早已不耐煩,也不待邱敞原說話,調轉馬頭便朝著城內奔去。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稍後再問,唯有傷口處理不可再等!

邱敞原靠在韶蟠胸口,閉目養神,感受著圈在自己腰間的手那強健的力道,心突然微微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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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夜,大郢城,笠州伯府。

雖然邱敞原早已受封建府,但因為有蕪王支持,一直居住在大郢城,在內城有自己的府邸,且高門深宅,極盡奢華,戒備森嚴。

在邱敞原的刻意壓製下,他遇刺受傷的消息並未傳出去,這也是考慮到不要在大婚前節外生枝,給對方以可趁之機。隻是那倒黴的鏘烈賽馬場值守官員卻是不動聲息地被換了人。

燈光搖曳,宅院主人的臥房內仍透出點點燭火。侍候的從人早已被遣退出去,偌大的室內唯有此間主人身蓋錦被,斜斜靠在床頭,手中一卷書簡,似乎看得深入。空氣中滿是屬於夜晚的寧謐,混合著自香爐中嫋嫋升起的名貴冷香,在夜色中蜿蜒徜徉。

若是有心人打量一下房內陳設,必會大吃一驚。不說別的,單從那多少貴婦競相追逐的玲瓏紗居然被用來糊窗,有價無市的深海蛟魚油夜夜在房內燃亮,便可窺到這座府邸主人的富貴奢華。

一絲冷風突然灌了進來,將室內的香氣吹散了些,隨即又立即被隔絕在了這個溫暖的世界之外。邱敞原眉梢一挑,抬起頭來,將書卷撂到一邊。雖然沒有響動發出,但他知道自己等的人,已經到了。

抬起頭的瞬間,對視的兩人眼中都劃過一絲驚豔。

原本因失血過多而變得蒼白的臉被橘黃色的燈光鍍上了一層暖色,長長的烏發隨意散落在頸間身前,冷厲的氣質因為有傷在身被磨平了些許,這一切使得邱敞原看起來柔和了許多,加上他精致絕倫的麵容,一眼看去,給人以巨大的視覺衝擊。

而蘭泙依然一身黑色的武士服裝束,頭發被高高束在腦後,因為自室外初到溫暖的房內,臉上泛起一層淡淡的紅暈,襯得他更是麵如冠玉,唇紅齒白。少年的身量麵貌,淡漠的氣質,亮如星子般的眸子,整個人的組合予人一種微妙的矛盾感,但看上去卻如此的賞心悅目。

這是兩人第一次認真打量對方,一個照麵間,心內不由各自暗讚一聲。看到少年麵對自己時,眼中隻是一抹讚歎一閃而過,並未像其他人一般露出星點邪念,邱敞原眼角的鋒芒稍斂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