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城出現過,身手極高,又性情冰冷,肖似蘭泙秉性。而尤為引人注意的是,此人在酒樓中聽聞閑人談論到王之遇刺一事之時,居然陡然發難,不但出手逼問知情之人事情經過,且似對大王安危十分在意。蘭澧聽聞後便再也無法安坐於篤城之中等待消息,不顧諸人阻攔,急急起行,帶著十三衛等人連夜趕往濟方城。
“泙兒,那是你麼……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如果不是你,還會有誰人這般在意我的生死?
喃喃低語聲中,蘭澧睜開雙眼,間中湧起希冀神色,可轉望向手中短刃之時,眸中卻閃過一絲悲哀之色。你這般在意我的性命,是代表你依然將我掛懷於心對麼?可是……
長指攥緊手中“赤冕”,蘭澧心痛如絞,心口一陣窒悶,又蜷縮起身體,無法忍耐地重重咳嗽起來。
——你連用慣的“赤冕”都肯舍棄,卻是這般不想記起與我相關的一切,這般……恨我麼……
為什麼你始終不肯相信我對你確是真心?
悔不當初嗬……
或者,即便你恨我,當初我也該將你圈在宮中,禁錮在身邊,著人牢牢看護,不給你任何逃脫的機會?抑或即使引得你發怒,卻也該什麼也不顧忌,日日對你訴說,直到令你相信我之心意,並未有假?
可惜世事並非有如果二字便可挽回,今日之果,即便苦澀難咽,亦要獨自品嚐……
眼眶酸澀難忍,蘭澧閉上雙眼,卻幹涸得沒有一滴眼淚。
可憐可歎這真心相愛之人,隻因陰差陽錯下的誤會,卻要生生忍受這別離之苦,揪心之痛。
但世間之事,有果必有因,因果如何,此間冷暖,唯有自知。
再說蘭泙一行。
因為有相昊然引路,速度比之蘭泙先前所料要快得多。到達眉山之後,也並未如蘭澧上次帶他來時那般,穿過群泉連星陣和四季花陣後方上得山頂,而是自後山一條隱秘小道直接上山。行走間亦多岔路周折,顯是後山也布了陣法。蘭泙帶著辛川和猴兒綴在相昊然身後,很快便到達山門所在。
幾年未見,眉山依然奇石秀林,木屋竹舍,藤蘿修竹,田園小亭,安靜而祥和,與外界喧鬧攘攘截然不同。
“相師兄回來了!”一聲笑語,早有一同樣身著白衣的翩翩少年迎上前來。還未及走至身前,早已看到立在相昊然身側的蘭泙,還有他肩上神氣活現的小猴兒,神色不由一怔,麵上訝異之色浮現,看了他一眼之後,又不由再望一眼。
蘭泙隻抬眼淡淡看了少年一眼,對他微微頷首,卻不發一言。
“相師兄,這位……”
“絳泉,老師現在何處?”還不待少年發問,相昊然已然出言相詢。
“先生此刻正在主屋哩。”
“唔。”未及多言,相昊然已急急引著蘭泙和辛川往格局正中的主屋而去。
“哎——相師兄……”在後麵不解地叫了一聲,相昊然卻隻丟給絳泉一個瀟灑倜儻的背影。
師兄這是怎麼了?以往他回山之時必定先與師兄弟們調笑一番方肯去見先生的,今日可是日頭打西邊出來了麼?
還有那人……眨了眨眼睛,絳泉麵上疑惑之色浮現——那麵目冷淡之人與當年的蘭衡君,如今的衡王居然長得那般相像,真是奇事一件!更令人生奇的是,他似乎……認得我?
正在絳泉暗自疑惑之時,相昊然已然引著蘭泙進了主屋。
“老師,學生回來了。”一俟進門,相昊然便跪在了地席上,對端坐在對麵的白發老者恭敬施禮,神態恭謹十分,往昔的輕佻浮誇之氣一絲也無,宛如換了一人般:“昊然幸不負老師所囑,已將貴客蘭泙請至眉山。”
“起來罷。”正閉目而坐的老者聞言睜開雙眼,視線在相昊然身上頓了一頓,隨即投向正端端立於一旁的蘭泙,對他微微頷首一笑,隨即慢慢站起身來。
“是。”相昊然聞言施施然立起,垂手侍立於一旁。而蘭泙麵上線條一緩,浮起一個淺淡至極的笑容,跨前一步,上前施禮道:“老先生,數年未見,可一切安好?”
“老夫一切尚安,有勞掛心了。”眉山老人依然一身灰色深衣,頭發須眉皆白,淡然祥和,似乎時間並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一如往昔。
視線在蘭泙身上略作打量,老者麵露微笑道:“幾年未見,蘭小兄弟居然已是長得這般高了,看來老夫不服老也是不行了,嗬嗬……”
“老先生如何這般說?”蘭泙的聲音染上了一層暖意,笑笑道:“與四年前相比,老先生看起來精神反越加好了。”
老者聞言嗬嗬一笑,慢慢捋須,卻是笑著搖了搖頭。
看著這麵前的一老一少,相昊然在旁邊驚得眼珠子差一點掉出來。這個叫蘭泙的寡情殺神冰塊兒木頭居然會笑?!而且還笑得這麼……呃……勾人?
還有,老師認得此人是不必說的了,可是兩人之間如何會是這般親熱態度?記憶中似乎還從未見過老師對門下弟子表露過這樣的親切神色。意識到這一點,相昊然發現自己有點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