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回回如此,大吉與大凶之卦數也基本吻合。因此,老夫心內揣測,這當中的關節所在大約就是蘭小兄弟你了。天意便是如此,截然不同的兩種卦象,唯看小兄弟如何選擇了……”

這也正是眉山老人急急遣人四處尋找蘭泙的主要原因。

“星輝黯淡,漸有消隱之意……是代表澧……他發生了什麼麼?”

“正是如此,衡王他……情況堪憂呐。”

情況堪憂……情況堪憂……情況堪憂……幾個字如同魔魅,令蘭泙瞬間失了冷靜,腦海中一片混亂,心底裏滿滿都是慌張,什麼也顧不得,將辛川暫且托付給眉山老人和相昊然,便帶著猴兒連夜下山,急速趕往千裏之外的衡都,往見蘭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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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衡國立儲 ...

衡國王都,篤城。

寂然多日的長樂殿這日突然變得繁忙,來來往往間,人人皆神色肅然,眉間多有憂色,來往人數雖多,卻都言語寥寥且著意壓低聲音,還不時有幽幽歎息自不知誰人口中發出,整個大殿氣氛壓抑而凝重。

此刻,一個身著靛青色錦繡深衣,腰懸羊脂美玉,身材高大的年輕人正在外殿不安地踱來踱去,端正且英氣十足的臉上滿滿都是掩不住的焦慮之色,細看其麵容,正是前襄國國主,如今的卿襄侯康幃。

康幃今年已滿十七歲。麵孔褪去了少年時的秀美,變得英氣勃勃,身材比同齡人要高大強壯得多,雖還未及及冠之齡,卻無法令人忽視其身上逼人的貴氣與似乎與生俱來的氣勢,隻是此刻眉頭緊鎖,麵色焦灼,卻又無法可施,隻能不時抬頭向寢殿方向望一眼,顯然心中擔憂得緊。

“不要急。”長袖下的手突然被人拉住,一把溫和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魔力:“大王他會沒事的。”

康幃腳步一頓,急躁煩憂的心緒居然奇異地被這簡單的一句話安撫下來許多,掌間溫熱的感覺令他心中一安,不由反手抓住那人的手,似乎求證一般道:“叔父他……真的會沒事麼?”

“唔。”傅昔幹淨清秀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本能地想要用力抽出被緊緊握住的手,可抬眼看到麵前的青年一臉迷茫之色,如同迷途的孩子丟了回家的方向一般,心中一痛一酸——有多久沒有看到他露出這種神情了?

沒有再掙動,傅昔輕輕點了點頭,似在安慰他,也似在說服自己,語調堅定道:“大王一定會沒事的!”

手卻突然被放開。傅昔隻覺胸中一空,卻見康幃輕輕搖了搖頭,眉頭重新鎖緊,隻愣愣盯著寢殿方向,沒有言語。

——叔父是今日才剛剛回宮的,可自己奉召入宮之後卻未能立即見到他,反是遠遠看到大醫官蒲磐被人簇擁著急急入了長樂殿。叔父原本便是強撐病體出宮的,如今看到這般光景,自己如何能夠心安?

“康……”剛出聲便回過神來,傅昔忙忙把後一個“幃”字吞入喉間。雖然自康幃被封為卿襄侯後,傅昔便一直被要求叫他的全名,隻是被要求的人卻一直沒有這麼叫過,而今失神之下差一點脫口而出,令傅昔一陣慌亂,急忙收聲,再抬頭去看康幃,卻見他眉間憂色深重,知他確然真心擔憂蘭澧,也便壓下心中的失落,沒有言語。

康幃他……確實長大了呢……

“傅昔,師傅他為什麼不肯回來?”

思緒驟然被打斷,傅昔愣怔一下,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對於蘭澧與蘭泙之間的是非糾葛,傅昔雖然並不十分了解,但憑外界傳聞及手中得到的消息也約略猜到大概,隻是他雖一直跟隨在康幃身側左右,本分上卻是蘭澧的下屬,對於主人的是非自然不會多言。不過康幃於他而言是特殊存在,故而聽到發問便猶豫下來,不知該如何回答。

巧在此刻,一個胖胖的身影綴在大醫官蒲磐身後自寢殿中小跑著出來,看到等候在外殿的康幃與傅昔二人便急忙趕上前來,施禮作揖後道:“卿襄侯、傅大夫,大王召二位入殿。”

康幃一聽,一時也顧不得與蒲磐說話,急忙跟在沅方身後往寢殿而去。傅昔見狀也忙忙提步跟了上去。

還未步入寢殿,已能聞到一股濃濃的藥香,甚而還能嗅到當中草藥所特有的那股苦澀之氣。康幃鼻端微聳,眉頭頓時鎖得更緊。剛一進殿,便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跪在地上,正是車彥、荀良玉和周鏡襄。

“叔父!您……您這是怎麼了?”視線轉向半倚在床上的蘭澧,康幃隻覺腦中轟然一響,思緒一片空白,喉頭滯澀得緊,一時竟然再說不出一句話,膝下一鬆已然跪倒在地,雙拳攥緊,大睜的眼中早已忍不住撲簌簌滴下淚來。

傅昔見狀更是大吃一驚,愣怔半晌方才醒神過來跪下施禮,瞄眼看到車彥等人臉上的凝重之色,心中隱隱浮上一層不安。

隻是數月未見,大王怎變成這般模樣……

——他的頭發……

“咳……咳咳……咳……”費力地咳了幾聲,蘭澧瘦削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彎下腰貼在床頭,蘭澧伸手摸到一方黑色的帕子放到嘴邊掩了,又重重地咳了一聲,方才大口喘熄著,放鬆身體倚在床頭。毫無血色的唇上,卻殘留著一絲刺眼的猩紅色,看來尤為令人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