泙續了杯,行動間卻又突然轉了話題。

蘭泙有些摸不準老者的意圖,隻好順著他的問題點了點頭。

“良玉性溫良而恭謹,博學而達理,胸懷抱負又身負大才,是老夫近幾十年來最得意的弟子。但老夫卻直到五年前他已過不惑之年時方才令他出山,輔佐衡王蘭澧,你可知原因何在?”

蘭泙搖了搖頭。

“蓋因我徒兒命格奇特,若所擇之主與其命格衝突,必會令他與其所侍之主遭受血光之厄。”

蘭泙聳然一驚,還未及開口已被老人下麵的話安撫下來:“所幸當年的蘭衡君與良玉的命格呈輔之成之之勢,故而老夫方才放心令他出山。”

“不過,”見蘭泙鬆了一口氣的樣子,眉山老人微微一笑,話鋒一轉道:“可是十三年前,老夫第一次得見蘭衡君之時,不但測算出他非我徒兒良玉可事之主,且在而立之年後將身遭大厄,命不久矣!”

“什麼?!”

“所以當年蘭衡君要求與我眉山門下弟子結識之時,老夫以時機未到為由拒絕了他,隻道八年後再議此事。”

八年後……八年後那人正值三十一歲,也是他將要身遭大厄之時——如此算來,豈不正是他深陷入宮,落入豐邪之手的時間?這樣一來,一旦那人無法脫逃,豈非真真要在豐邪手中失了性命?也便無法再臨眉山,更無法令眉山老人踐行那所謂的“八年之約”!

似丟失了什麼的鑰匙,又似在尋找什麼……夢中的自己,那般焦灼難安,那般心急火燎,即便是急得醒了過來,那種焦急到心痛的感覺卻依然鮮明。而奇異的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這個糾纏了自己二十年的夢卻突兀地消失了。

難道,自己一直在潛意識中尋找的,竟是來到這個世界的路途麼?會是想法設法想要來到這裏的方法麼?

那個現代化的豪華的喧鬧的擁擠的世界本就不是自己應在的世界,所以才找不到歸宿感,所以會是個冷眼旁觀的看客,而這裏,方是自己原來的世界,才是生存目標所在的地方。

因為,這個世界裏,有一個叫做蘭澧的人。

突然想起剛剛醒來之時,這具身體中所潛藏著的對蘭澧那強烈的情感,連當時不知所以的自己都無法控製,這該是一種多麼強大的執念!或許正是這種執念,令得本已死去的公子泙……或者說自己,自異世中將靈魂剝離,重新在這個世界睜開了眼睛,隻因深愛之人身陷險境,無法獨自拋開他而去。也正是因為這種執念,雖然自己已不記得這當中的糾葛,卻第二次愛上了同一個人。

諸人都道自己與原先的公子泙性格迥異,完全是兩個人,其實在對蘭澧的心意上,卻完全沒有任何不同。而這種性格的轉換……嗬……如若不是變成今日這般性情,如何能救得蘭澧脫險,進而登上王的寶座?這樣看來,將原先的公子泙自我毀滅,變成今日這般的蘭泙,將既敬且愛的父親救出,成為他今後的助力,該是行將就死之時的少年最後的願望吧……

這樣的少年,蘭澧如何不該去愛?即便他果真沒有愛上死而複生後的自己,也該無話可說不是麼?因為現在的自己確然不及原先那個單純的小小少年……

再者,即便澧不愛現在的自己,心中依然隻有以前的公子泙,那卻又如何?他愛的總歸都是自己罷了!四年的抗拒掙紮,卻根本淡不去對他那強烈的執念與愛意,既然如此,就幹脆想辦法讓他再愛上自己罷!整日這般自我折磨自我逃避又算什麼男人!管他什麼身份地位倫理綱常男男女女!管他的!

——總之,蘭澧,是我的!

看著青年蒼白的臉上漸而浮起的堅定之色,須發皆白的眉山老人唇角漸漸浮起一絲笑意。

寬闊的官道上,遠遠有一個身著黑色武士服,頭戴紗帽的頎長武士縱馬疾馳而來,手中馬鞭狠狠擊在馬背上,將速度繃緊至極致,恨不得能飛一般,馬蹄卷起塵土碎石陣陣,如風兒一般一路風馳電掣向王都篤城馳去。

幾日下來,蘭泙已完全理清了自己的思緒,也終於想得通透明白,心中早有了決定。此刻,腦海中盤桓著眉山老人對自己說的最後一番話,胸中更是焦急萬狀,恨不得能腋下生雙翼,即刻到得那人身邊。

“蘭小兄弟既然生生改了蘭衡君的命格,不但令他得脫大厄,反得到我徒兒荀良玉的輔佐,從而登上衡王寶座,有了問鼎天下的機會,從此也便與他筋骨相連,息息相關。蘭小兄弟與衡王本是雙星相伴,相輔相成,可四年間小兄弟一直遠離衡都,已使得衡王之星愈顯黯淡無光。”

“前些時日老夫夜觀天象,察得衡王情況極為不妙,星輝閃爍,漸有消隱之意。後老夫因此卜了一卦,卦象所示乃是大凶,間中隱有兵戈之兆,可第二卦卻奇怪得很,卦象顯示衡王蘭澧日後將持神器,問鼎天下——竟然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卦象!”

“老夫百思不得其解,之後又曾多次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