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段(1 / 3)

,都能倒背了。據說某些天資聰穎的犯人,居然還能斜著背下來!這天下午,六圪旦開了號門:"秦幹事叫你!"秦幹事,南城巷大名鼎鼎的"霹靂火",某次追捕逃犯時,因為控製不住情緒打傷了人,受過降警銜處分,他叫我幹什麼?我忐忑不安地邁出號門,看見秦幹事站在辦公室門口,手裏拿著一個塑料袋。"你個狗日的,看同學對你多好!圍巾拿走,紙條看完還我。"秦幹事很親昵地罵著,左右看看,悄悄把塑料袋遞給我。塑料袋裏是一條圍巾和一張紙條,紙條大意是同學們都很想念我,都很支持我,另外,她怕我冷,便織了條圍巾,落款是"知名不具"。"你小子在裏麵怎麼樣?沒鬧事吧?"秦幹事習慣性的嚴厲口吻此時讓我如沐春風。"沒有沒有,挺好的。"我受寵若驚。"回去吧。"秦幹事接過我依依不舍的紙條,示意我離開。

六圪旦把我送進號子後,疑惑地問:"你小子是老秦的關係?"我也很疑惑:"我不認識他呀?""哦,明白了。不用你認識,你老爹在外麵認識就可以。"六圪旦破例沒罵人,若有所思地走了。號門被鎖上後,犯人們擁上來看我的圍巾。"喲,是哪個女娃娃織的?""明天我先圍上!"可惡的鬼子六,第二天早上放茅時,圍著我的圍巾一路招搖,吸引了眾多眼球,他卻神氣活現,洋洋得意。就在眾人七嘴八舌時,我卻在想"知名不具"會是誰?是楊梅嗎?不是,她的字我認識。是我初戀的那個"她"?她在老家,遠隔千裏,也不可能。那會是誰?直到出獄後,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才知道了這個好人,她叫延愛東,我的高中同學,當時也在本市讀書。幾天後,六圪旦開了號門,恭敬地請另一個犯人先行,此人便是我入監那晚遇到的那個胖子。而介紹這胖子之前,先得簡單介紹一下南城巷的組織架構。南城巷一共六個院子,一院是拘留院,專門關押拘留人員;二院是服刑院,拘役的、判下來後餘刑隻有一年左右的(刑事拘留、羈押也算服刑,比如判四年,之前羈押已有三年,那剩下的一年就可在服刑院頤養),都在二院服刑。三至六院則關押所有未下判決書的人犯,簡稱"未決犯"。每個院都有"跑號大拿",幫幹部做些雜活、協助管理,但同工不同命,盡管都是威風八麵的大拿,但因為服刑院惟一的主管領導是看守所(一院時間短,三至六院終歸要走),因此該院大拿屬於嫡係,是大拿裏麵的大拿。胖子被稱為豺哥,是二院跑號大拿,地位當然比六圪旦高出一大截。此時,他招呼蜷縮在炕角的我過去,把一兜東西遞給我,笑了,露出一口整齊幹淨的白牙,"大學生,你小子在外麵應該是蠻講義氣的,來了那麼多同學!"同學?我一愣,他們還在惦記我這個殺人犯嗎?豺哥告訴我,東西是同學和老師送的,有十幾個,還非要見我一麵。看守所領導耐心給他們做工作,解釋有明文規定"羈押犯嚴禁同外界接觸",同時,為了杜絕串供,一般情況下,送東西隻能送在看守所小賣部買的日用品。考慮到同學們來一趟不容易,而且老師擔保沒有夾帶,因此法外開恩,東西可以送,但人是無論如何不能見的。聽領導這麼一說,幾個女同學眼圈當時就紅了。我一時無語,但還是記得規矩,連連點頭:"謝謝豺哥"。豺哥臨走時,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你小子真有福氣,好好混,會混出名堂的!"找炮是重中之重頭鋪暗戰(上)找炮是重中之重"嘩啦啦",鑰匙串環佩鏘鳴,打破了黎明的寂靜,"咣啷,咣啷,咣啷",號門一個個打開,六圪旦拿著一張紙在大聲點名,"快點,喊到名字的往外走!"全院騷動起來,原來是要往勞改隊送一批下了判決的。我們號有王勇和大寶二人,不過他倆早有準備,幾天前就利用早上放茅的時候跟其他號相識的人辭行;十幾天前就開始收拾去勞改隊的被褥雜物;一個多月前下了判後,就每天做俯臥撐、拳臥撐、指臥撐,未雨綢繆勵精圖治,免得去了勞改隊幹不動活吃虧。此刻兩人一聽到點名,立刻打點鋪蓋,準備開拔。這一批三院要走十多個,六圪旦給每人發了一身黑灰色的棉衣褲囚服,穿上後,馬上變了樣。我們在看守所都穿便裝,雖說剪、摳掉了所有的金屬部件,但犯人形象不夠完整。而此刻院子裏的十來個人,一律光頭囚服,腳上是黑麵白邊布鞋,很合格的犯人形象。王勇走了,頭鋪的位置便空了出來。在頭鋪的分配上,幹部及跑號大拿一般奉行不幹涉內政的原則。現在號子裏的幾個,隻有阿飛和鬼子六算得上是混過社會的,而鬼子六相對要混得大一些,但阿飛進來得早,還有好幾個同案分布在其他院子,六院的那個可能還有點關係,已混成了跑號大拿,因此兩人在頭鋪的繼承權上各有千秋。阿飛綽號"小飛俠",據鬼子六說,他打架時背後插兩把短劍,腰帶上別兩把剁骨刀,裝神弄鬼,氣焰囂張,在他們那片小區算個人物。而鬼子六既然能得此綽號,據阿飛說,也實在是鬼得厲害,混社會時曾擺平了區長的侄子,名氣也不算小。可不管誰混得如何,國不可一日無君,總得有人睡頭鋪。午飯過後,該午覺了,頭鋪的位置還空著,號子裏氣氛空前壓抑。這時,鬼子六開腔了,儼然很大度地招呼眾人:"來,把阿飛的鋪蓋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