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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鐵鎖其實是個壞鎖!是個外強中幹的擺設!哪怕小孩都能輕輕一拽就拽開,而他們當時所缺的,就是一點點敢於嚐試的勇氣——造化弄人啊!此事驚動了南城巷,驚動了五處和市局的領導,占小便宜的某職工被記大過處分,號子裏幾個越獄未遂的家夥都被鎖上大鐐以示懲戒,同時決定,犯人們能挖洞是吃得太飽,有鑒於此,南城巷停止賣貨三個月!城門失火,渙及池魚!得知事情原委的我,對越獄未遂的那些家夥極端自私的不道德行為非常齒冷。不過,眼下三個月的禁賣期限很快就要到了……賣貨了!

六圪旦在院子裏走來走去,給各個號布置任務——這個號給他孝敬一箱方便麵,那個號給他孝敬十根火腿腸……輪到我們號了,六圪旦很惱火:"一幫子挨逑貨!就大學生有一百塊錢,算了,給老子買兩個水果罐頭下下火!""六哥,我爸沒來看我?"阿明在問。"六哥,我家裏前幾天來看我時還給我拿了雙布鞋,就沒給我上些錢?"鬼子六在問。"六哥,我老婆沒給我上些錢?這個死鬼!"阿飛憤憤然。得到的回答是"挨逑貨!窮鬼!"碩大鐵鎖其實是個擺設(2)

六圪旦離去後,號子裏眾人麵麵相覷。嗬嗬,一個個自稱在社會上混得如何如何,原來都是王婆,我幸災樂禍。"大學生!一會兒叫你買貨時,給六哥拿兩個罐頭,其他的搬箱麵,還有錢就都買了腸子!"鬼子六命令我,阿飛則沒吭聲。與別的號滿載而歸相比,我們就寒酸多了,我很輕鬆就把東西搬回了號子。罐頭是在半路上就被六圪旦拿走了,而這箱方便麵,畢竟是我花錢買來的啊,它有多少屬於我?"放那邊!"鬼子六一聲斷喝,打碎了我的幻想。我咽了咽口水,把方便麵放在阿飛的鋪前麵,還有兩根火腿腸,散發著誘人色澤。鬼子六拿起一根火腿腸扔給阿飛,把剩下的一根一折為二,一半給阿明,另一半自顧自大嚼起來。我眼巴巴地看著,不由得想起了阿Q哥,媽的,兒子打老子,兒子吃老子!

第二天早飯時,玉米糊糊打回來後,阿飛給鬼子六、阿明各發了一袋方便麵,自己也拿了一袋,揉碎後泡進糊糊裏,片刻後,方便麵膨脹起來,散發出的調料味兒,勾起了我對美食的向往。

三個人開始慢慢享用,整個過程中,沒人看我一眼,我仍舊隻能眼巴巴地看著我的方便麵成為了他們的腹中物。晚上封號後,閑聊時鬼子六向阿明使個眼色,阿明便湊到阿飛跟前,"飛哥,吃包麵?"阿飛瞪了他一眼,突然卻笑了:"那咱們就吃點瓜子吧!"阿飛拿出一包麵,揉碎,撕開,攤在鋪上,"來吧,大夥都來,吃瓜子!"幾人聞聲都圍了過去,一丁點一丁點拈起方便麵的碎屑吃。噢,這就是吃瓜子,我終於吃到了幾塊瓜子般大小、原本就完全屬於我的方便麵。仇恨湧上心頭,我暗暗下定決心,將來我當了大拿,一定要毫不留情、心狠手辣地敲詐每一個可能敲詐到的人!幾天以後,方便麵的數量在銳減,不過這和我好象沒關係,反正它又不是屬於我的,早吃完早好,省得我一直眼饞。也許是人情薄如紙,也許是六圪旦這個聯絡員不稱職,總之外交斡旋沒有取得任何成效,阿飛不僅沒有從跑號的同案那裏討得半根煙,還被挖苦了一番,"炮?我都隻剩褲襠裏這門炮了,哪有給你的?"阿飛慨然長歎,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又憶往昔崢嶸歲月稠,當年如何如何情同手足,豪氣幹雲,今天卻為了蠅頭小利,吝嗇到讓人發指!再加上眼下鬼子六日益囂張的勢頭,他被迫開始在本號內尋求地緣支持。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我此次帳上有一百元,說不定下次就會有二百元,於是,此刻的我就成了阿飛拉攏的首選目標。當箱子裏的方便麵由一百袋銳減至十多袋後,一天早飯時,阿飛突然扔給我一袋:"泡個麵吧,以後,想吃就過來拿!"我小心翼翼受寵若驚地接過方便麵,學著他們的樣子,揉碎泡進玉米糊糊,嚐一口,果然美味異常,真是"此物隻應天上有,號裏能有幾回聞"!就在這天晚飯後的閑聊時間裏,鬼子六也突然來到?m縮在炕角的我跟前,盤腿坐下,像個文化人一樣,與我探討起有關校園生活的話題。談吐間少了些髒話,多了些做作。我隱約感覺苗頭不對,再看看阿飛不時投過來的陰沉一瞥,隻得敷衍了事,任鬼子六吐沫飛濺,回憶小學時曾取得過第九名的璀璨成績。"洞中洞"和最後的遮羞布(1)頭鋪暗戰(下)"洞中洞"和最後的遮羞布偷自行車的王世宏走了,他那點破事還沒資格驚動人民法院,也用不著去尚馬街招搖,而是由公安機關判了三年勞教,直接遞解去了勞教所,此時已是臘月二十幾了。這天下午,六圪旦突然出現在號眼上,神色有點慌張:"四院出事了!要把瓜皮調過來,老朱說先放你們號子,注意點,一會就來!"說完,鬼魅一般消失了。正在嬉戲的眾人霎時寂靜下來。前麵說過,就像將軍也分為少將、中將、上將一樣,跑號大拿也有高、中、低之分,六圪旦跋扈歸跋扈,來頭卻一般,因此主要受眾是板油、新人,屬於在下等社會裏混上等生活,最多也就是中級跑號大拿。而他剛才所說的瓜皮,則是本市有"河東胡璧,河西嶺瓜皮"之稱的兩大著名扒手之一,據說徒子徒孫不下一個連,名震江湖頗有些來頭,是南城巷不折不扣的高級跑號大拿。瓜皮之所以出事,被"褫奪頂戴花翎",從跑號大拿的雲端打回板油凡間,是因為在號子裏喝酒一時興起,竟然猜拳行令,被抓了現行。話說回來,瓜皮這種級別的跑號大拿喝個小酒,隻要不吆喝喧天,幹部一般都會睜隻眼閉隻眼,個別職工還忙前忙後為其偷偷買酒買菜。然而,不幸的是,瓜皮今天撞上的是五處人稱傅老板的傅國雄處長!傅老板是副團職轉業幹部出身,以前在部隊帶兵時就以嚴厲著稱,碰上偷奸耍滑的兵蛋子,立馬眼睛一瞪,罰他兩腿間夾張紙、頭上頂塊磚,紮紮實實站兩小時"軍姿"。當然事過境遷,管教幹部和兵蛋子是有區別的,今天碰上這煩心事,傅老板除了嗬斥幾句,不好罰幹部站"軍姿",隻能把滿腔怒火傾瀉到瓜皮身上,狗血淋頭罵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之外,又責令幹部對他"嚴加懲戒"!大老爺動動嘴,小衙役跑斷腿。這個看似簡單的命令卻難住了四院的幹部,"懲戒"輕了吧,傅老板麵前交不了差;重了吧,對不住瓜皮平日裏鞍前馬後的兢兢業業,而且一旦處理不當,傷了其他跑號大拿的心,這隊伍以後還怎麼帶?思來想去,幹部們終於商量出了一個兩全之策,暫時調個院吧,下到號子裏委屈幾天,等傅老板順了氣再說。然而,幾家歡樂幾家愁,正當四院暗喜送走了瓜皮可以交差時,我們號的頭鋪二鋪卻犯愁了——是啊,四院的跑號大拿,到了你號裏,敢把他如何,你能把他如何?讓他睡頭鋪?不甘心!給他服水土讓他洗馬桶?借個膽子也不敢啊!頭腦簡單四肢也欠發達的阿飛開始了七步一轉身的踱步。鬼子六沒吭聲,他更明白人之善變,如果他出的餿點子讓瓜皮日後得知,還有好果子吃?陝紅凱依舊冷漠,在整理他為數不多的幾件衣服,他也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