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刻著那個圖案,朝拜者去敬佛時也為女陰圖磕頭,末了用手去摸,竟將圖案摸得黑光油亮。我還聯想到了在我的故鄉商州,前幾年我曾從倒塌的一個石洞口爬進去,裏麵竟大得出奇,到處是新石器時期人留下的穀子,穀子已腐敗成灰,腳踩上去,騰起的塵霧嗆得人難以久呆,而就在穀灰邊有一大堆男性生殖器的石雕。古人的東西那麼大,簡直令我滿臉羞愧。她說,我給你講一個笑話吧,一對年輕男女在夜裏的公園談戀愛,男的一直拉著女的手,女的卻側過身子有些不好意思,男的就衝動起來,將他的塵根掏出來塞進了女的手裏,女的說了一句:謝謝,我不吸煙。我在電話裏笑起來,說:好哇,你就這麼作踐我們男人?!她說,這就是你們現在生活在內地的漢人。我說難道你不是漢人?她說:我當然不是。這令我大吃一驚,問她是哪個民族的,她卻不肯說明,隻強調絕不是漢人,而且父母也絕不是同一民族。我是個混雜種吧,你想想,你們漢人能有我對你這麼不近人情嗎?我說這話怎麼講。她說:像你這樣的人,多少美麗的女人圍著你,現在的社會麼,你想得到誰那還不容易嗎?我說,可就是得不到你!她說,我是一個屬於另一個男人的人了。我便正經說明,我是希望我們回去之後能見見你的丈夫。我說這話的時候,全然一派真意,以前我們在一起,她是曾提說過她的丈夫,我是強烈反對過她提到她丈夫——— 一個愚蠢而討厭的女人才在與別的男人在一起時提說她的丈夫的———但現在我想見見她的丈夫,希望也能與他交上朋友,並當麵向他祝福。她在電話裏連說了三聲謝謝,她說她的丈夫其實很醜,又沒有大的本領,但像我這樣的男人輕而易舉可以得到漂亮女人,她怎麼忍心將美不給一個缺美的人而去給美已經很多的人呢?我們在電話裏都沉默了許久,幾乎同時爆發了笑聲,我雖然不同意她對我的評判,但我理解了她的意思。我岔開了這樣的話題,詢問起她現在在哪兒,才知道她已經在格爾木的石油基地許多天了。她說格爾木的漢譯是水流集中的地方,戈壁沙漠上隻要有水,你就能想象出這裏是多麼的豐饒和美麗了。她說她去了一次納赤台,看到了昆侖第一泉的,那真是神泉,日日夜夜咕咕嘟嘟像開蓮花一樣往上翻湧水波,冬天裏熱氣騰騰,夏天裏手伸進去涼得骨疼,她是舀了一壺水,明日去石油管道的另一個熱泵站時要送給一位老工人。老工人那裏常年需要送水,每次喝水時都要給水磕頭,甚至桌上常年供奉著一碗水。聽說那老工人害了眼疾,她讓他用神泉水去洗洗眼呀。
她問我,你見過原油嗎?原油像熔化的瀝青,管道爬山越嶺,常常就油輸不動了,需要熱泵站加熱,而且還有油錐,如放大的子彈頭一樣,從管道裏通過,打掉粘在管道內|壁上的油蠟。她說,前天她是去了一個地方看正鋪設新的管道,荒原上幾十個男人竟熱得一絲不掛在那裏勞作,她的突然到來,男人們驚慌一片,都蹲下`身去,她沒有想到沒有女人的世界男人們就是這樣的行狀嗎?“ 我沒有反感他們,”她說,“ 我背過身去,讓他們穿衣,但我的背上如麥芒一樣紮,我知道這是他們都在看我,我抖了抖身,抖下去了一層塵土,也感覺把一身的男人的眼珠也抖了下去。那一刻裏,我知道了我是女人,更知道了做一個女人的得意和幸福。那個中午,他們都爭先恐後地幹活,那個臉上有疤的隊長對我說,男女混雜,幹活不乏,但我們這裏沒有女人。”她說,她後天就要離開格爾木,往西寧去了,她將經過德令哈、香日德、莫木洪、茶卡,她準備在茶卡呆上兩天,因為在小學的時候,課本上有過關於茶卡的描繪,說那裏有鹽山、鹽田,連路也是鹽鋪的。同她一塊兒走的是一位塔爾寺來格爾木的喇嘛,與喇嘛一起總感覺是與古人在一起,甚至還有一種感覺,她是了從唐而來的玄奘,或是了從西域往長安的鳩摩羅什。她說到這兒,我突然發了奇想,我說我是在武威拜訪了鳩摩羅什曾經呆過的寺院的,就產生過以鳩摩羅什為素材寫一部戲的衝動,但你更與佛有緣,何不就去了塔爾寺,然後再往甘南的拉卜楞寺,那裏有著大德大慧的活佛和莊嚴奇特的建築,有著無與倫比的壁畫和酥油茶,和千裏匍匐磕拜而來的藏民,你是高貴聖潔的,你應該去看看。“ 你如果到拉卜楞寺,”我強調道,“ 我們返回來也到拉卜楞寺去,咱們在那兒會合吧!”她說:這可是真的?有她這樣的話,我就激動了,大聲說: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