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迅速地重新翻了一遍回憶,目光碾過那些佚名的斷章。最後將這本雜誌放回書架最頂端。無動於衷地仰望這個畢業的夏天裏漫長的漫長的陽光。
最終就這麼走過了高三,懶懶地睡在千辛萬苦換來的並不理想的大學課堂上。
那個聲音非常催眠的老師在照本宣科地念著一篇大師作品的創作背景,而我懨懨欲睡地翻到教材幾十頁後麵去,看到十九歲的張愛玲寫的文字。這個天才說: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虱子。▓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我穿著這布滿虱子的袍子,十九年不洗。在接近十幾歲的尾巴的時候,在時光的路途上轉身倒逆著前行,如此我便高興地看到經曆過的青春越來越長,進而掩耳盜鈴地忽略剩下的青春越來越短。顧城說,人生很短,人世很長。我在中間,應該休息。
你看我用高三的歲月換來的夢寐以求的北方,陽光與土地一樣荒涼。
2
在每一段赤誠的敘述或者回憶開始之前,都是困頓。
猶如花朵之綻放。我的小學語文老師總是非常喜歡給我們重複一句冰心的話。大意說莫要憑空慨歎花朵之美,綻放背後,美得辛苦。我憑直覺就很折中地以此作為年華之隱喻,成長以及其他的什麼什麼。
敘述同回憶一樣都是美得辛苦的事情。
就在前天,小學同學會舉行到最後,夜色逐漸深沉,許多孩子陸陸續續離開,隻剩下我們幾個。在喧鬧的KTV裏麵,我窩在沙發上聽著他們唱那些很老很老的流行歌。《光輝歲月》、《真的愛你》、《真心英雄》、《朋友》、《我無所謂》……
我已經有三年沒有聽過流行歌了。我已經有六年沒有見過他們了。我透過那些闊別的少年們日漸棱角分明的麵孔,清晰看到成長給我們的臉龐留下了怎樣的吻痕。
我聽著聽著覺得內心突然空曠起來。耳邊巨大嘈雜的聲音突然漸漸安靜。眼前畫麵靜止。如同過去的剪輯手法,廢膠片失落地從剪刀的縫隙間掉落下來。有那麼些喝高了的朋友,興致不減地端著盛滿了淡黃色液體的酒杯,大大咧咧地說:“班長!幹!”於是我擺出照畢業照時需要保持的僵硬笑容陪著他幹杯。他戲謔著頗帶滄桑感地對我說:“班長啊,六年啦。”然後又晃晃悠悠地上別處敬酒去了。
十一點半,接到媽媽第三個催我回家的電話。我站起來對他們說:“我要走了。”大家挽留我不成,那個男孩便提議大家最後合唱一曲《同桌的你》。於是我們就都站起來,扔掉話筒,聲嘶力竭地唱:
明天你是否會想起,昨天你寫的日記
明天你是否會惦記,曾經最愛哭的你
老師們都已想不起,猜不出問題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
……
我模模糊糊聽到了那句話,“總說畢業遙遙無期,轉眼就各奔東西……”瞬間我就感到眼中熱淚沸騰,蹲下來,眼淚嘩嘩地掉。埋下頭,我覺得我哭得五髒六腑都快嘔出來。我被自己這樣的激動樣兒嚇得不輕。我似乎已經幾年沒有哭過。此刻頭腦之中反複產生詰問:為什麼我們這麼快就要長大為什麼過去的事情我知道它們存在但是怎麼也想不起來為什麼此刻我要難過?身邊的男孩子們都像哥們兒一樣拖起我,手臂挽著手臂,拍著肩膀,邊哭邊喊: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誰安慰愛哭的你,誰把你的長發盤起,誰給你做的嫁衣……
啦啦啦啦。
幹杯,我的漫長的,漫長的,如同夏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