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舊是那麼安靜而漠然地按照命運的旨意重複平靜而刻板的生活,在清晨時擁擠的操場上伴隨著誇張的喇叭聲機械地做廣播體操,在白晝裏緊湊而沉悶的課堂上認真地捕捉老師的每一句話,在夜晚教室的白熾燈之下勤奮地做完一本又一本的題集,為考試不理想而難過,為父母的輕聲埋怨而內疚。而青淮還是在課堂上對著課本突然神秘而天真地嘻嘻竊笑起來,然後在睡覺的時候流出口水要我遞紙巾,依然定期地不斷地旅行,深入邊遠地區的山川平原,獨自一人。而我卻總是忍受著勤奮的懲罰,一次次地被關掉了電閘,然後毫不留情地扔進了黑暗。眼睛總是不能很快地適應黑暗,於是在那近似於盲的幾分鍾裏,我一次次看到完整而龐大的黑暗,如同一張不透風的密網,一絲不漏地罩住我的青春,直至它在蒼白的掙紮之後漸漸痙攣著陷入最終的窒息。

我總是能夠忍住疲憊的眼睛失控般滴出的淚水,不讓它掉出眼眶。

因為如果眼淚滴落了,那麼我的忍耐就將被驚醒。

校園裏的白樺黃了又綠了,在明亮的窗外窸窸窣窣地抖動,釉質飽滿的碎小葉片將陽光折射得充滿了年少無憂的歡快。金黃色的陽光被教室的窗欞切割成規則的形狀,撒落在貼滿了標準答案和高考信息的白色牆壁上。知了的叫聲被熱風吹得一浪高過一浪,白襯衣在風扇的吹動下隨翻飛的試卷和書頁一起不安分地鼓動著。靜靜停在教學樓下的自行車,座墊被烤得好燙。天真無知的蜻蜓懵懂地停在窗台上,很快又索然無味地離去。

那是高二結束的夏天,我們在驕陽似火的八月仍然在教室裏堅持著準高三的補課,汗水在伏案疾書的時候滴下來洇濕了試卷,手肘的皮膚因為出汗而和課桌粘在一起,扯動的時候撕裂一般疼痛。

而青淮卻早已在內蒙古,騎在如夢一般廣袤的草原上,沿著血紅的夕陽下綢緞一般飄向遠方的無名溪流深入大地的懷抱,像以夢為馬的孩子,枕著流淌的璀璨星河陷入沉睡。

而我們的世界裏高三已經馬上要開始了。補課結束放學那天,我照例收到青淮從遠方寄來的明信片。我以為仍然是一張除了一個遙遠的郵戳和一行簡單的地址之外沒有任何言語的明信片,卻在翻過來的時候看到留言中一行赫然醒目的字跡:我不再回來了。

我騎在自行車上,穿越熱氣騰騰的城市的暮色,疲憊不堪地回家。林蔭道旁的法國梧桐,裹滿了灰塵的樹葉被烈日炙烤得像錫箔紙一樣奄奄一息。書包裏揣著她不再回來的消息,我迷惑、擔憂,並且難過不已地前行。我騎著騎著覺得又熱又累,最終在一棵大樹下停了下來,仰頭看夏日城市的黃昏,並最終在難以忍受的悶熱和噪音中,決定等一場雨。

那天我就這麼坐在單車的後架上,反反複複地看著青淮的明信片。車兜裏麵放著書包,從未拉好的拉鏈中露出數學試卷的一角。我難過地看著青淮的別離,以為我可以像她那樣永遠地停下來,不再往前。然而令我匪夷所思的是,一個小時之後,天色忽然就昏黃了起來,接著便是一陣飛沙走石的狂風,然後大雨傾盆而下。

我帶著被戲弄的憤怒,看著急於躲雨的行人們慌張並且狼狽地奔跑著,車輪也毫不留情地濺起一灘灘泥濘的雨水,像奔命的蠢牛一般橫衝直撞。我感覺仿佛正在旁觀一出布景拙劣而情節荒誕的啞劇。而我自身,或者說我們自身,以及所有自以為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