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要來了喔。」
我倚靠著窗框,手指直直指向整麵深紫色的夜空。坐落於青苗岬前端的這棟小房子,是一問與民宿並排建造的平房,總是彌漫著海洋的氣息,海浪聲像大地搖動一樣,海潮香絲絲沁人心睥。唯獨這一晚,北方的漆黑大海與異常鮮豔的紫色虛幻似地在天空交相輝映,猶如玻璃般晶瑩閃亮。
「小花,該睡覺囉。」
媽媽坐在房間正中央折著一堆洗好的衣物,頭也不抬地喚了一聲。她染成咖啡色的頭發燙成小卷,垂至背上的一繒發尾枯燥而泛黃;妹妹依偎在媽媽的膝前,半睡半醒地看著沒關的電視;爸爸一身背心短褲,伸手拿起放在矮桌上的啤酒罐。在六帖大的平房裏,三人度過一天結束前的悠閑時光,我則在屋內一間麵海的昏暗三帖房裏,傾身靠在窗邊。三帖房是今年升上國中的哥哥使用的書房,我總覺得在客廳待不下去,於是常常窩在和廚房交界的角落邊或哥哥的書房。
窗外有著陌生的紫色夜空,讓我回想起哥哥曾經說過,下雨前的天空顏色會和往常不同。我猜想會有暴風雨來襲,但哥哥從課本上抬起頭說:「就算會下點小雨,到明天早上也會停,因為今天晚上的天氣不錯。妳看,海上也有很多出海釣花枝的船隻。」他以自動鉛筆指指海麵,粼光閃閃的夜海上,釣花枝漁船的燈光像是玻璃上的汙漬零星散布各處。
「小花,快去睡,已經超過十點了。」
客廳傅來嫣有些強硬的聲音。我回過頭一看,她正撩起幹燥的長發,用細小雙眼瞪肉我這裏。爸爸的目光緊盯著電視,沿著啤酒罐滴下的水滴從矮桌一滴一滴落至起毛的榻米上。
「睡前要先準備好明天要用的東西放進書包喔。妳啊,老是因為忘東忘西被老師念吧,媽媽可是很丟臉的呢。」
我離開窗邊,打開三帖房裏的小壁櫥,下層是我專用的空間。瞄了爸爸一眼,他正將熟睡的妹妹抱到棉被上,妹妹軟軟地攤開四肢,安心地呼呼大睡,我覺得那樣的妹妹就像是一個不可思議的生物。當我將小學四年級用的國語、數學和社會課本等塞進書包時,耳邊聽見了蚊子尖銳的振翅聲掠過。
北國學校的暑假比較短,相對的,寒假就比較長。七月十二日距離放暑假還有一段時間:心情上卻已經像在放假,完全無心上國語課和數學課。我抬起頭,看著牆上從祖父那代便開始使用的巨大壁鍾,旁邊有祖父和祖母的遺照,彷佛俯視年輕家庭似地斜掛在一起。爸爸的父親,我的爺爺無論眼睛或鼻子都顯得碩大無比,眉毛粗濃,和爸爸像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我總覺得那表情恐怖的黑白遺照老是瞪著我一個人,明明隻是死去多年的故人相片,長久以來卻一直讓我感到害怕。
此時從窗框傳來一陣沙沙聲,我悄悄回過頭去,看見哥哥正爬出窗外。最近隻要一入夜,他便會和上國中後結識的朋友跑出去玩。哥哥和我的視線一對上,連忙豎起食指貼在嘴上,示意我不要出聲,我見狀忍不住微微一笑,哥哥隨即也放心的回以微笑。爬出窗外後,腳踏車的聲音隨即傳來,在哥哥消失後的窗戶另一端,紫色夜空頓時更顯深濃,夏季的大海也在一股恐怖的寧靜下,由苦海浪起伏波動。
我是九歲的竹中花,在北海道西南部名為奧尻島的小島上出生長大。長久以來,爸爸的爸爸從事漁業,在這座堪稱寶島的小島上,以捕大量的海膽和鮑魚維生。然而在爸爸長大成人後,幾乎已采集不到漁獲。爸爸年輕時曾到外地工作,在我出生後便到這座島上繼承沿海的小民宿,之後和媽媽共同經營民宿直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