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媽媽以前曾在青苗的酒店上班,年紀小爸爸很多歲,十九歲那年生下了哥哥。她現年三十一歲,每天從早到晚忙於民宿的工作;盡管因為在極近處有間飯店拉定了遊覽車觀光團的生意,但個體旅客大多數會選擇民宿過夜。從都市來的客人似乎也很期待我們兄妹的成長,甚至有人每年來替我們拍照,時常遇到客人會對我說<妳長大了呢>或是<妳們兄妹長得還真不像啊>等等諸如此類的話。哥哥和妹妹長得像爸爸,有大大的眼睛和鼻子,眉毛也十分濃密。,我則是一雙細長的眼睛,臉蛋和體型也偏纖細,完全都不一樣。每當有人這麼提起時,爸爸隻會默默一笑,媽媽則不知為何變得沮喪。
爸爸的姊姊一家就住在隔壁,那些人對哥哥和妹妹總是笑臉盈盈,卻唯獨刻意冷落我一人,於是我開始回避並盡可能安靜、發呆地過著生活,內心某處始終覺得這裏不是自己的安身之地,應該另有真正的歸臍。,其它的女孩子在感覺寂寞的時候,或許也會這麼想象吧。我怔怔地眺望海麵心想,會不會有某個對自己了解甚深的人來接自己呢?
天搖地動就發生在一瞬間。晚上剛過十點不久,我才將書包蓋闔上喘口氣的時候,房子便上下震蕩了好幾次,梁柱像被擠壓似地不斷發出巨大的吱嘎聲。衣櫃應聲倒地,祖父和祖母的遺照同時從牆上摔落,玻璃碎片飛散在榻榻米上,媽媽發出尖銳的叫聲。
「地震!」爸爸大喊,「趕快轉到NHK,那台消息最快了。」當媽媽正要伸手拿起遙控器時,啪的一聲,家中的電源突然全熄滅了。兩人似乎在討論些什麼,我則恍惚地站在開敞的窗戶前,凝望著在一片黑暗之中閃耀紫光的天空。由於停電的關係,天空宛如熔化的玻璃般發出詭橘的光芒,像是一隻怪物從窗外伸長了手進來,那個顏色彷佛也在自己蒼白的臉上染開,冰冷得逐漸結凍。住在隔壁的姑丈是一名漁夫,此時聽見他衝出玄關並跑向海邊的匆促腳步聲,爸爸連忙大聲喊道:
「喂,不要過去港口,說不定會有海嘯啊。」
「我去看一下船。」
「姊夫,不要去,喂!」
從外頭傳來民宿客人們發出的慘叫聲,爸爸為了以防萬一,大喊著要我們先到高地上避難。
某處響起了警報聲,掛在木製電線杆上的喇叭,爆裂地發出催促島民前往避難的聲響。
媽媽橫抱著妹妹衝出家門,窗外另一端的海麵輕柔地跳動著,方才的豔紫色一消而散,不知何時變成漆黑如墨的天空。看不見月亮,也看不見星星,隻有大海起伏波動著,當我如此心想之時,燈塔的強光驟然熄滅,爸爸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小花呢?」
我聽見那聲音才回過神,剛剛一直將書包放在膝蓋上發著呆。爸爸從門外探頭進來,「小花!」一發現我便踩著玻璃跑了過來,一把將我背起在路上奔跑。通往高地的龜裂水泥坡道上,有慌張飛奔的人和邊討論海嘯邊慢慢走的人,大人們各自懷抱著不同的心情。我們看見媽媽和妹妹跑在前方遠處,爸爸的背結實硬[tǐng],腳踢踏著地麵往前衝的速度,就像是曾在電視上看過的追逐獵物的公獅子。貼伏在爸爸的背上,我開始哭泣。
「妳在哭什麼,不要緊的,小花。」
我和爸爸鮮少交談,他原本就是一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再加上媽媽不知為了什麼原因一直處於焦躁的狀態,我發現原因似乎是出在自己身上,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我於是逐漸回避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