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段(2 / 2)

今年年初,我的月經來了,因為在學校上過課,所以我毫不驚慌地向媽媽報告這件事,媽媽表情苦澀的說我在班上明明是屬於身材比較嬌小的,也太早來了。當晚,「小花太早來了。」我聽見她頻頻對爸爸叨念著這句話。「說不定是因為在那種情形下出生的,就變成了一個放蕩的小孩。」

媽媽用陰沉的聲音喃喃念著,「……妳這個傻女人。」爸爸尷尬地安撫著太太。我雖然不懂那些話的意∴

好美的景象啊。

我想起透過老爺爺滿足皺紋的手指間所看見的最後那副景象,哥哥拋下腳踏車朝大家跑去,媽媽癱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咖啡色卷發飄揚飛舞,然後浪潮襲來,層層迭迭地不斷湧動,轉眼問他們便和海浪一同消失不見。

隻有真正的家人到了大海的另一端。

由於火焰實在美麗,我無聲地笑了奸一陣子。渾身泥濘的伯伯們腳步蹣跚地走了過來,我知道他們是從都市來的旅客。他們以文雅而不帶鄉音的說話方式問:

「小妹妹,妳的家人呢?」

我沉默地搖了搖頭後,伯伯們頓時為之語塞。我察覺到這時不應該笑而低下頭,其中一個渾身沾滿泥巴的伯伯則背起我,開始向前走。他們問我高地有什麼公共設施,我回答有體育館、醫院以及養老院。伯伯們也沿路救趄發現的人,背著他們或是拉著他們的手,一行人跌跌撞撞地爬上坡道。

哥哥就讀的國中體育館成為避難所,大家一身髒汙,直接穿著鞋子進到裏頭。我窩在角落閉起雙眼,連自己都不清楚是睡著了還是失去意識。當被人用力搖晃肩膀醒過來時,不知不覺朝陽已經升起,小島也一如往常般迎向幹熱夏天的破曉時分。

體育館內鋪上毛毯和野餐墊,有整個家族僵在原地發抖的人們,還有許多受傷的民眾。身穿白衣和警察製服的人忙不迭地來回奔走,將我搖醒的是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我還以為妳死了呢,有沒有受傷嗎?妳家人呢?」他邊說邊用肮髒的毛毯覆蓋住我的身體。

我搖搖頭,沾在臉和脖子上幹掉的泥巴帶著刺耳的碎裂聲落下。一名似乎是男人認識的年輕女人走近,「這孩子是民宿的小孩,就是竹中先生家的大女兒。妳爸爸和媽媽呢?還有一個哥哥吧?怎麼樣了?」她激動地快速說道。我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兩人於是互看了一眼,女人用肮髒的抹布擦拭我的臉和身體,替我拿來了罐頭和微波食品,要我肚子餓了就吃,可是我一點食欲都沒有。就在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之際,旁邊一個中年男人突然呈大字形倒地,開始劇烈地抽搐。

他癲癇發作了,一旁的家人如此慘叫著,身穿白衣的人們連忙趕來圍住這位伯伯。

我踩著似乎永遠抵達不了目的地的緩慢步伐,走向堆滿食物的台子。由於我喝下大量黑色的海水,喉嚨此時像燒灼般地幹渴。我找到一瓶兩公升的礦泉水,用雙手抱住以占為已有,但是我打不開蓋子,完全使不出任何力氣。我抱著屬於我的這瓶水又回到角落坐下,整個身體縮得小小的,累到無法動彈。

在空中盤旋的直升機聲音不絕於耳,等太陽完全升起,綻放出耀眼的光芒之時,用包毯覆蓋的遺體接二連三地運進來,遍尋不著家人的人們上前逐一掀開毛毯確認。大約中午的時候,我看見一個像是國中生的女孩子向遺體供奉白色小花束。

失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