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段(2 / 3)

直升機飛在空中的聲音終於靜止,不久之後,一群從直升機下來的人們湧進體育館。消毒藥水味飄散著,義工也越來越多,曾幾何時也出現了許多身穿警察製服的人,正忙不迭地確認幸存者和死者的身分。

在奔跑的白衣醫師身後,有位高挑的年輕警察緩慢走著,二確認每個人的長相。來到我麵前時,他突然停下腳步,在僅有微弱燭光的黑暗中蹲下來並湊近看我的臉,詫異似地瞇起眼睛注視著我。

「妳一個人?」

「……嗯。」

他來回看著我所抱的寶特瓶和我的臉好一會兒,見我似乎是打不開,因而伸出了手替我輕輕將蓋子打開。,這位警察是穿著深藍色的製服。我猛然回想起喉嚨渴得快燒起來,立刻將兩公升的大寶特瓶舉起來仰頭狂飲。

無論我怎麼暍,不知為何就是無法平息口渴的感覺。水從嘴角滴下,將衣服弄得濕答答的,我發狂似的拚命喝水,警察不可思議地歪頭看著我。

伯母對警察說毛毯不夠,他便煩躁似地回答不關我的事,語氣並不是冷淡,而是不感興趣,伯母於是驚訝地沉默了。

「妳的家人呢?」

警察好像隻對我相當有興趣地緊盯著我問道。我邊喝著寶特瓶的水邊左右搖晃腦袋,沾滿泥巴的長發結塊變硬在胸`前晃動著,我用食指指向蓋上毛毯的遺體方向,自己也向該處瞄了一眼。

在蠟燭的火光照耀下,毛毯上供奉的白色花朵如假象般早巳枯萎,開始轉變成朽爛的難看顏色:

仿佛生命被遺體吸收,。小小的花朵頃刻間便凋零。

我邊喝水邊看向警察,他有一雙溼潤脆弱、彷佛作夢般的奇妙眼神,年紀遺很輕,皮膚滑嫩有光澤,細長的雙眼充滿好奇心。

終於喝夠了水之後,我的嘴唇離開寶特瓶,再用手背擦拭髒兮兮的臉,遂而聞到了一股泥土的味道。

警察將銜著的香煙往地上一丟並站起身,如此更顯得他個子高挑又削瘦,與其說是人,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巨大的影子。他用皮鞋鞋尖不停踩著香煙,力道大到叫人害怕。

香煙的細微火點在黑暗中飛散,最終消失。

「腐野嗎?」

有人從背後叫住了該名警察,他回過頭。同樣身穿深藍色製服的年輕矮胖男人,急忙大步走了過來。

「……嗨。」

「不是嗨的時候啦。從離開海上保安學校之後就很久沒見了吧,你也是被派來這裏嗎?我是從江差過來的,巡邏船上載滿北海道警察局的警官,因為土石和瓦礫無法靠岸,才拖到這個時間。不過,你現在是在紋別吧?那邊的巡邏船沒有出海吧?」

「嗯,我是自己來的。」

「自己?」

「因為這邊有親戚,我就從小樽搭漁船過來。要搭直升機太難了,我還在苦惱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奸時,正巧港口的青年團有一艘載著醫生和義工的船要出海,所以我就上船了……這個模樣是因為我沒時間換衣服。」

他指指身上的製服,揚起單邊臉頰微笑。我莫名地了解到,這些人雖然身穿深藍色製服,但似乎不是警察。抬頭一看,身材矮胖的男人說。。「親戚?……情況怎麼樣?」

「一個人獲救,喏,就是她。」

他突然蹲下來伸出細長的手臂,輕鬆將我一把抱起。我的視線頓時拉高,從上方可以看見體育館的每個角落。相聚一起過夜的家人們、呆坐在遺體身旁不離的人、老夫妻合蓋一條毛毯分食罐頭,浮現在蠟燭火光下的每張臉孔皆顯得莫名蒼白。

我被抱起來始終動也不動,那位矮胖的大哥哥嚇一跳地喃喃自語說:「喂,長得跟你還真像。」叫做腐野的高瘦大哥哥則正經八百地表示:「因為是我的小孩嘛。」像是受不了他無聊的玩笑般,矮胖大哥哥隻是輕輕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