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灌木叢就在道路兩旁,宛如起伏湧動的海浪逼近這裏。分開海麵,乘著波浪,在這一個不知會被陌生男人帶到哪裏去的神奇月夜裏,我安靜而專注。
大哥哥將香煙丟出窗外。
「我們正穿越北海道中央,由西往東定,預定早上會抵達紋別。」
「……嗯。」
「昨天晚上我也是這樣過去的。妳害怕嗎?」
「因為我以為是在海上。」
我簡單地回答,然後又在副駕駛座上縮成一團。「我曾經被吞進肚子一次,大海好像怪物的肚子……」我感覺喉嚨幹渴,彷佛被黃泉之火灼燒食道一樣,望向礦泉水瓶,我舉起瓶身就暍。
「暫時會覺得害怕吧,但以後一定就不會了。」
大哥哥突然這麼說。我將寶特瓶移開嘴唇,「…………你是指海嗎?」我反問回去。
「對。」
汽車放慢速度停在路肩,車內的燈被打開,我刺眼地瞇起眼睛。
大哥哥的身體朝我靠了過來,我被龐大的身體覆蓋,什麼也看不見。我張開嘴並抬頭一看,大哥哥從副駕駛座的車門內側拿出一張收起的地圖。他攤開地圖喃喃自語道:「現在是在這附近吧……」搔搔頭後再將地圖放至後座,再次平穩地進入大海裏疾駛。
「……不要怕。」
他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我揚起臉來,看見大哥哥的左手放在方向盤上,右手抽出香煙塞進嘴裏,打火機的火光如鬼火般搖曳。
「總有一天自己也死於這片大海之中,這麼一想就不覺得害怕了。」
「自己也會?」
「我的父親從年輕時就從事漁夫的工作,有天就在我差不多像妳這麼大的時候,暴風雨來襲,船沉了,一直找不到他。我一想到自己高大的父親淹沒在大海之中,雖然會感到害怕,但漸漸也明白自己遲早也會死在大海裏。這麼一想我就不再害怕了,大概是我國中時候的事吧。」
「……媽媽呢?」
「死了,她是在陸地上因為生病過世的。」
他的聲音隱約有些不屑。
汽車在幻影般朦朧懸掛的月亮映照下,一路直直向前行駛。不知是海或森林的黑色物體不斷延伸。星座在夜空閃爍,看起來像是隨時會化為金色光束降下。大哥哥的聲音低沉而晦暗,但充滿活著的人的熱度。活著的人是和性命同在的,二這麼想我便感覺安心,喉嚨的幹渴也逐漸消散退去。
我突然發現這個人也是孤兒,縱然外表是一但高大的成人,伹其實足和我一樣的。
大哥哥!淳悟的食指和中指之間夾著香煙,無聲地晃動。不久,他緩緩地張開嘴唇。
「……沒有死,一直在某處……我是指靈魂。」
「靈魂?」
「嗯。因為血脈是相連的,所以如果我有孩子,父親、母親及我所失去的珍貴事物,全部會在那孩子的體內……我最近開始這麼想。」
香煙的煙霧細細晃動。
「就算死別也不代表是分開,隻要自己體內流動著血液,人和家族是絕對密不可分的。」
「呃……」
他的聲音沉窒,卻充滿著一股奇妙的魄力。因為我從未思考過血脈的問題,隻能默默地歪著頭。淳悟的嘴角慢慢浮現有些嘲諷的微笑,旋即消失不見。
「……不懂是嗎?因為妳還是小孩,才九歲啊……那個時候我不是去爬樹就是去遊泳。妳很難理解血脈相連的話題吧……我也沒有跟朋友說過這件事,為什麼現在會突然提起?」
說完,他露出有些可怕的表情,隨後又默默地抽著煙奸一陣子。煙霧細長,隨著從車窗吹來的風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