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辦理領養子女手續的資料。」
「我和你嗎?」 「是啊。因為妳也要轉來這邊的小學,最好在暑假期間將所有都處理好吧……對了,妳的姓氏會換掉喔,會變成一個很古怪的姓,不要太在意啊。」
資料上印著成排細小的文字,因為盡是艱深的漢字,所以我幾乎都看不懂。淳悟最近的心情始終很好,他一麵撫摸我的頭、撥弄我的長發,一麵填寫數據。我明白,我將要成為這個人的女兒了,為了不讓我被大鹽爺爺帶定,淳悟一定是在那天集會上努力表達了立場,說不定就是因為這件事,才會讓他看起來那麼開心。
窗外傳來破裂般的聲音,煙火隨之升空綻放。我想起自己剛剛非常害怕的事,緊緊閉上雙眼。一陣子後,電話鈴聲響起,淳悟起身拿起話筒。「小花?啊,她回來了。她說想要和我一起看煙火,是的……」隻有短短幾句便匆匆掛上,然後他不以為意地說:「他們說因為妳不見,擔心得不得了呢。」
然後他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地,抬頭看向窗外。
巨大的聲響傳來,煙火持續在夜空中施放。
他興致索然地眺望著。
「機會難得,要看嗎?」
「嗯……」
隻要能不用離開他,煙火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但我依然點了點頭。他用對折的毛巾裹住我,溫柔地將我抱起。我們走出陽台,看見以火藥製成的脆弱花辦在幽暗大海上燃燒,轉眼間便又墜落。夜風冷冽而幹燥,我凝視著側臉被煙火照耀、抱著我並即將成為自己養父的男人。我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他看起來既像是一個普通的溫和男人,卻又一副陰晴不定的模樣,個性十分殘暴;長長劃開的細長眼瞼,和我的雙眼十分相似。
伴隨著爆破般的聲響,最後的煙火射上天際進裂。之後,海麵仿佛虛幻般地寧靜,呈現幽暗顏色的大海隻是不停地湧動。
我們回到房間,淳悟從口袋中拿出一條細長的銀色項鏈,正中央並不是掛著裝飾。叩墜飾,而是一把作工粗糙的鑰匙。
我好奇地看著項鏈,淳悟塞下。「這是妳的鑰匙。」
「我的鑰匙……」
「思。雖然我們馬上就要搬到公務員宿舍,但妳沒有這裏的鑰匙也困擾吧。」
我回想起自己按不到門鈐的事情,於是點頭附和。「但是,妳可不要常常自己一個人跑出去,很危險的。」淳悟一邊說著,一邊小心謹慎地將項鏈掛在我的脖子上。
明明說我還是小孩而從我手中拿定耳環,淳悟卻用對待成年女性的動作撩起我的頭發,為我將項鏈仔細戴好在脖子上。梢早前才因煙火的綻放而絢爛的窗外,現在卻安靜得詭異,隻聽得見細微的海浪聲,隻剩下我們兩個人。
「我的女兒,已經是屬於我的東西了。」
我們近距離地凝視著彼此的臉,爸爸的雙眸閃爍著調皮的光芒,而且充滿莫名深厚的親近感受。我第一次被大人這麼望著,不知為何,有股遠遠襲來的悲傷湧上心頭。「屬於淳悟的東西……是指家人嗎?」
「是呀。小花,妳也覺得高興嗎?」
「嗯……」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放心似地閉上雙眼。
腳步頓時有些不穩,我就這樣倒進淳悟的懷中。被修長手臂攬住,緊緊抱住我身體的力道強勁到甚至感覺疼痛。我默默地被他擁著,那場冰冷的漆黑暴風雨再度於我的身體深處態意肆虐。
要是沒有我一人被留下來就好了……不要叫我活下去,要是能讓我一同死去就好了……爸爸是一個冷漠的人……當時,在我體內如此滾滾湧現的憎恨,囤積在心力交瘁的內心深處,至今絲毫未消……我們成為真正的家人喔,不要丟下我一人喔。我一邊這麼想著,眼淚便撲簌簌地流了下來,突然問,一個炙熱而溼潤、像是生物的東西在我臉頰上滑動。我驚訝地睜開雙眼,淳悟長長的暗紅色舌頭就在眼前。他像是一隻大型犬般,惹人憐愛地頻頻舔著因憤怒和憎恨流下的苦澀淚水。「爸爸……」「嗯?」「爸爸,好癢喔。」「思。」「就說很癢嘛。」「嗯……」相互玩鬧了一會兒,兩人頓時感覺滑稽,於是就這麼相擁若縱聲大笑。Ψ本Ψ作Ψ品Ψ由Ψ思Ψ兔Ψ網Ψ提Ψ供Ψ線Ψ上Ψ閱Ψ讀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