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偽裝和束縛後,也隻有在這個時候,傅箐才有了真正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的時間。
自己躲過了這次的殺身之劫,本該高興才是,但她隱隱覺得,事情遠不如她料想得這麼簡單。
第16章
妃朝見,是不需皇太子陪同的。
阿珠阿環在傅箐麵上鼓搗半天,又給化上了與昨日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猴屁股妝;如蘭若竹則圍著傅箐,像裹粽子般,給她套上了一層套一層的褕翟。這還不算完,她們一直忙著,給她戴了不知有多少根金鈿銀簪,直到把她的頭插得跟一棵金晃晃的搖錢樹似的方才罷休。
傅箐看著鏡子裏的模樣,暗歎口氣,這還真是有錢人的煩惱。每天頭上要頂著那麼多實打實的真金白銀,這重量實在是把她累得夠嗆。
朝見實則是包括在婚製中的,隻是不在大婚當日罷了,故禮製要求也甚高。雖說東宮離那立政殿也不算不太遠,多走幾步路也就到了,可禮製要求偏偏要求新婦乘翟車前行,步行而歸。
司言引著傅箐到了立政殿的偏殿等待皇帝皇後的現身。宮娥捧上笲交與傅箐,那笲裏裝的是上等的棗栗,是等會兒要奉與帝後吃的。傅箐捧著笲,畢恭畢敬地立在偏殿等公婆的到來。
直覺得肱二頭肌都要受不住時,終於聽得那侍中高喊了一聲“皇帝外辦”,緊接著,又聽得尚儀喊了聲“皇後外辦”。司言這才笑眯眯地出現在她麵前,道了聲“太子妃這邊請”,將她引入了正殿。
之前在偏殿,傅箐倒也還算自在。可不知為何,入了正殿後,還沒抬頭,僅僅是感受著由階上投來的兩道炯炯目光,她就明顯感覺自己的脊梁骨都挺不直了,連大氣都不敢出。她一麵在心裏鄙棄自己這種奴性心理,一麵謹記著傅白氏之前教與她的朝見禮儀。
她盈盈跪下,行了三跪九叩大禮,道:“妾傅氏給皇上、皇後請安。”
這便是第一道大拜。皇帝皇後坐於階上,各應了一聲。俄後,傅箐又捧著笲,從西階拾階而上,走近帝後身邊,跪著奉了那笲於禦座前。她這鼠膽,也就這時才敢打量帝後一眼。皇帝不過四十出頭的樣子,頭戴通天冠,身著絳紗袍,不需一分言語便已不怒自威。他僅抬手從笲中取了棗栗放入口中,壓低嗓門“嗯”了一聲,算是應答。皇後更顯年輕,雖是著了厚重的褘衣,但麵相卻還如那二十七八的年輕姑娘,不過眼神裏透出的那種慈愛,卻又像是祖母級別的,看著甚是違和。皇後還算通人情一些,笑眯眯著撫了撫傅箐的頭,輕道一聲“好”,才取了那棗栗置於口中。
傅箐不敢多看,又於近前行了拜謝大禮,這第二道大禮才算完成。
從西階下來後,皇帝終於開了尊口,賜座階下。一排宮娥魚貫而入,為首的用盤托端著新婦茶,身後跟著的宮娥則捧著五穀十梁立於一旁。傅箐先是飲盡了一杯茶,再將空的茶杯高舉過頭,又行三跪九叩大禮,伏在地上,等帝後喝了宮娥呈上的新婦茶後,這一整套儀式才算真正完成。
也隻有等這儀式完成後,帝後和傅箐,才能從那君臣的關係,變為家人的關係。這對公婆也還算和善,沒有刻意為難她,待她行完三套大禮,活絡地扯了幾句家常,便會心地允她告退了。
……
朝見結束後,傅箐隻覺得自己累得要脫一層皮。出了立政殿,也沒有要在皇宮內逛逛的想法,隻想快些回東宮歇著。
阿珠跟在後頭,見傅箐這腳步是越走越快,步子也越邁越大,還總忍不住催促前邊帶路的路公公,實在有些難看,上前輕聲勸道:“太子妃,慢些走,莫要失了禮儀。”
傅箐回頭瞟了她一眼,腳下不停:“趁這會兒沒人才要走快些,等會兒碰上了人想走都走不了。”